第74章(1 / 3)

小程終於得到許可,洗澡吃飯,然後休息了一宿。蕭暄一直陪在謝懷瑉身邊,按照吩咐把糖水參湯什麼的用盡法子灌到她的嘴裏。

謝懷瑉還在睡著。

蕭暄無奈而心疼地摸著她的頭發。

“你倒好,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如果謝懷瑉這個時候能聽到這句話,睡醒了能做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扇他一個大耳刮子。

誰說睡覺就是一種享受了?

她睡覺極其痛苦,以至後來她病好後很長一段時間精神衰弱時常失眠多夢。此刻她在夢裏就根本沒有半點享受,混亂的物體和聲音,不斷變化的場景,扭曲的人和故事,驚悚的,詭異的,震撼的,許多宏大場景直逼好萊圬電影——魔幻恐怖的那種。

另外一間房裏,小程同宇文弈說:“陛下,那藥下腹,很傷身體的。”

宇文弈淡淡道:“無妨。”

小程搖頭,“您身上有宿疾,兩症集合,真的對身體很不好。”

“會死嗎?”宇文弈問。

“這倒不會。就是需要調養許久……”

“那就行了。”宇文弈不以為然。

小程搖搖頭。

他把自己關在藥房裏整整一天一夜,終於配好了藥。

藥顏色褐紅,聞著有股草藥香。

小程把藥端過去,說:“陛下要忍住,服用後半刻鍾就會難受。但是我得等到兩個時辰後才能取您的血。取完血,我才能給你服其他藥消除那疼痛。”

藥遞過去,卻被吳十三一把扣住。

吳王眼睛通紅。

“阿燁。”宇文弈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信。

吳十三不甘心地把手鬆開了。

宇文弈接過冒著熱氣的湯藥,表情平靜如常,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口氣喝了下去。

謝懷瑉在淩亂的眼眠中一直感覺到陰冷和疼痛,那是自從這該死的煙花三月發作以來就一直伴隨著她的不適感。並不是很劇烈,可是綿綿不斷,非常折磨人的耐性。她一直忍著不說,因為知道即使抱怨了,也解決不了什麼。每到忍不下的時候,就會想著法子抱緊蕭暄,指望著用他身上的溫暖來驅散自己的寒冷。

可是現在她昏睡著不能動彈,偶爾有點意識,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有人——應該是蕭暄,在照顧自己。可是痛苦難受卻不能言語。

越睡下去,就越覺得難受。呼吸不再順暢,變幻的畫麵加快了速度,鬼魅一樣的東西繞著她旋轉。

她覺得很痛苦,精神都快要崩潰了。不論是死是活,能給她一個痛快都好。

可是沒人能聽到她的呼喊,在他們看來,她依舊是沉靜地睡著,像個嬰兒一樣。

一股冰冷的氣息盤旋在她胸口,堵塞住她的呼吸。她在夢裏這個異度空間裏掙紮起來。

空氣,她需要空氣。誰能來幫幫她!

阿暄!阿暄!

生命隨著力氣在消逝。眼看絕望就要沒頂了……

有人撬開了她的牙關,一口真氣灌進來,給了她一點緩和的時間。

她的知覺變得靈敏了一些,聽到細微的說話聲。

“給她含住。”

一個藥丸塞進嘴裏。

“照我說的來……穴位和力道……聽清楚了……”

身子被扶起來。

不陌生的程序。

周身穴道按照特定的方式被點被拍被敲被打,酸、脹、麻、癢、疼,各種感覺混合交織著,隨之而來的,是冷暖兩股氣息在身體裏四下遊走。

那感覺非常的難受。

氣息又開始紊亂,她的呼吸急而短促。身上忽冷忽熱,然後身體開始微微抽搐。

可是即使這樣,點穴的手還是沒有停下來,按照指示,堅定地一步一步執行著。

疼! 好難受!

她咬緊了牙關。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很久,久到她幾乎都要徹底失去神誌,陷入黑暗深淵之中去了。

然後她感覺到體內混亂的氣息在漸漸歸一,暖流將冷寒驅趕著,從身體各處往兩隻手上彙去。

兩手經脈處疼痛,被利刃劃過那種。

液體流了出來。那股陰寒也隨著一點一點流了出去。

體內奔騰幾乎爆炸的氣息沒有了,她重新呼吸到了空氣。

旋轉閃爍的畫麵消失了,鬼魅不見了,轉移扭曲著的人和事也退隱了。夢裏的世界恢複了黑暗。

安詳平和的黑暗。

這才是真正的夢境。

隨後還有人捏著她的下巴,一口一口給她灌著各種味道的湯藥和補藥,往她的嘴裏塞著大大小小味道不同的藥丸。最後頭上身上插滿了針,估計此刻像個刺蝟一樣躺在床上吧。

沒有了噩夢,覺便睡得舒服了許多,這才是真正地得到了休息。

陽光照在眼光上,暖暖的。

試著睜開眼睛。

一片白花花的,陽光,樹影,秋花。

原來窗戶開著。

不禁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再度張開。

慢慢適應了光線。

還在原來那間屋子裏。擺設也並無變化。隻是這才發覺,屋外的楓樹葉子,怎麼一下就紅了大半了。

謝懷瑉動了動手腳。雖然還是很虛弱無力,可是那股陰冷和酸澀已經沒有了。手腕處包紮著白布,是當初放毒血之處,也不疼,不知道上了什麼藥,散發著一股清香。

她慢慢地坐起來。

風從窗外刮進,吹拂著窗簾和紗帳如夢幻一般蕩漾著。

她看到床腳臨時放置的一張床榻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臉上綻開一個柔軟的笑。

支撐著虛弱的身子,一點一點走過去,坐在床邊。

那個人沉睡著,許久沒有修剪的胡渣,憔悴疲憊的容顏,一直緊鎖著的眉頭。散亂的頭發裏,竟然可以看到幾根白絲。

謝懷瑉怔怔,眼睛濕潤,終於俯身下去,輕輕伏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地不給他增加一點重量的摟住他。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摟住他。

身上人動了動,然後那雙堅實的手臂抬起抱住了她,窒息的,用力的,像是要把她嵌進身體裏一般。

的確再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倆分開。

蕭氏夫婦進宮,去向宇文弈辭行。

常喜來說:“陛下在暢春閣等著二位。陛下這些日子身子有點不舒爽,未能親自相送,還請陛下和娘娘不要介意。”

“皇上的病還沒好?”謝懷瑉覺得驚訝,“這次有這麼嚴重嗎?”

常喜不便多說,隻請二人進去。

宇文弈穿著一身暗銀色便服,坐在榻上。他氣色不怎麼好,瘦了許多,倒也看不出還有其他什麼不妥。

謝懷瑉關切地問:“皇上的腿好些了嗎?我留下方子,叫劉太醫照著做。相信以後複發幾率一定會很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