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舒死了。
刑場上,征舒的身軀被懸在半空中,痛苦的慘叫聲幾乎刺穿了我的耳朵,像是一雙無情的手,殘忍地把我的心肺撕裂。
一瞬間,血花飛濺,慘烈的嘶喊聲頓時消失在空氣中,我的眼裏隻剩下一片血紅,還有浸在血泊裏,沒有頭顱和四肢的軀幹,征舒的軀幹。
冰冷的鐵戟擋在我的身前,肩膀被人牢牢桎梏,我隻能無助地看著發生在我麵前的一切,眼淚奔流而下。
征舒死了,背負著弑君犯上的惡名,死在國人的咒罵聲中——他們憎恨征舒,怨恨征舒給他們帶來了滅國的災禍,因為楚王說他此來是為了討伐犯上作亂的夏征舒。
征舒死了,死在我的麵前,身首異處,死無全屍。
淚幹了,人散了,我茫然地看著四周,從此,我真的一無所有……
陳國亡了,被並入楚國的版圖,可見,出兵平亂,不過是楚國冠冕堂皇趁機將陳國收入囊中的一個借口。媯午訪晉未歸,我想他是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我被楚國的士兵帶進皇宮,曾經媯姓的宮殿如今已經易主,殿上坐在國君寶座上的那個男人姓羋,不姓媯。
大殿上,文臣武將立於楚王兩側,見我的到來,紛紛將目光投向於我:有鄙夷,有打量,亦有垂涎。
楚王羋侶站了起來,步下王座走向我。
我站在原地,沒有急於拜見君王的諂媚,沒有害怕被處死的恐慌,隻是看著羋侶向我走來,靜靜地看著。
征舒死了,我的心也跟著死了。喜怒哀樂,任何的事物都無法激起我的情緒。
羋侶身材高大,眉宇間霸氣飛揚,與媯平國的庸愚猥瑣南轅北轍。然而,泛白的兩鬢和略顯福態的體態掩蓋不了他已不再年輕的事實。
“夏夫人。”羋侶走至我身前開口喚我,態度還算有禮。
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眼前這個如今稱雄一方的霸主,沉默不應。
“無禮婦人!見了大王還不趕快跪下拜見。”有人朝我喝斥,被羋侶不悅地抬手製止。
羋侶是楚國的君王,我是他的階下囚,他在處死征舒的同時,卻有禮地待我,必然有所圖。
羋侶對我近乎冒犯的無禮舉動並沒有動怒,反而不以為逆地對我說道:“夏夫人可否願意同寡人一道回宮?”
回宮?我想楚國的宮廷裏不缺少供人使喚的宮女奴仆。
那他要我隨他回宮廷做什麼?我是征舒的母親,征舒弑君作亂被處決,羋侶為什麼會輕易放過我,還要我與他一起回楚國?
兩旁的大臣們竊竊私語起來,我看見站在羋侶身後的羋側臉色霎時難看了起來,有些不甘,又有些無奈。
我一瞬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