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前半生》一書的描述中,溥儀是個虐待狂,生活極不正常,服侍他的人叫苦連天。每天從晨6點到夜12點,他隨時都有可能“傳膳”,他的廚子就必須一直陪著,稍有怠慢也不行。至於欺辱或處罰太監、隨侍等下人,對溥儀來說更是家常便飯。如今他又是怎樣對待勞動者呢?政協機關老工友趙華堂,在溥儀獨身生活期間對他有不少照顧,兩人感情深厚。溥儀結婚後還常帶妻子去看望趙大爺、趙大媽,趙大爺病了,他就帶著點心一次次去探病,安慰二位老人。
李淑賢回憶溥儀與家庭保姆的故事也很說明問題:
因為溥儀和我都常常鬧病,雖然主觀上都想自己把家務擔當起來,卻力不從心,因此,先後雇用過幾位保姆。溥儀待她們都非常好,誰家有困難盡力幫忙,改善生活的時候,溥儀總不忘記把已經離開我家的保姆再請回來聚一聚。一位姓杜的保姆,女兒上學常常為交學費犯愁,溥儀每次都替她交上,溥儀去世後我的收入很有限,但仍盡量幫助她,我想,幫助有困難的人是不應該中途輟止的。還有一位曾在我家當過保姆的老太太,一次往外倒土時不慎跌倒,膝蓋出了血,溥儀和我輪流去看護她,並送去錢和糧票。溥儀每次去就像在自己家裏,往炕沿上一坐問冷問熱。
李淑賢講的另外一個故事更有意思,那是溥儀家搬到東觀音寺胡同的第二年夏天,有位陌生的老先生忽然來訪,他自我介紹說是附近一家研究所的收發員,急於想看《我的前半生》一書,但一時買不到也借不到,無可奈何而冒昧地找到作者來借書了,實在對不起。當時溥儀家存藏的幾本書都讓專員同事們借去了,溥儀頗覺為難,歉意地表示等別人把書還回,一定給老先生送去。數日以後溥儀不食前言,親自把書交到老先生手上,把他感動得不得了,逢人便說:“‘皇上’對我這個當收發員的不速之客如此認真,難以想象,難以想象!”
為了修改《我的前半生》一書,在一些討論會上溥儀又認識了許多學者,前麵談到他與著名文學家老舍就曾在60年代初周恩來主持的幾次宴會上見麵。後來,他們都應邀參加了孫中山先生誕辰一百周年紀念活動的籌備工作,常在一起執行共同的任務。有一回工作完畢,政協來接溥儀的車還沒到,老舍就請溥儀乘坐文聯派來接自己的車回家,他也隨車把溥儀送到門口,溥儀則留他在家坐一會兒。他們都是滿族人,又都是“老北京”,從離此不遠的小羊圈胡同到半個世紀以來清宮的變化,從清朝王府的衰落到新中國的民族政策,從老舍的“京味文學”到溥儀《我的前半生》,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聊起來十分親熱。李淑賢給兩人沏茶,也有幸聽到他們的高談闊論。她回憶說:
那時我家沒有雇保姆,我記得老舍先生還問溥儀是怎樣安排日常生活的,溥儀說他每天早晨起來掃院子,搞衛生,也是鍛煉身體的好機會,有時還想動手洗幾件衣服,說到這裏溥儀用手指指我:“淑賢就怕我洗衣服,說我洗不幹淨,卻把衣服都要搓破了。”老舍笑著誇獎說:“你現在真學得不錯了,什麼事都想努力去做,洗衣服也一定能學會的。”那天老舍還參觀了我家的房間和庭院,站在花草叢中,他說這裏空氣新鮮環境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