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歿隻是白色身影晃蕩了一圈,便回到放著兩架古琴的水榭之中去,像變戲法一般拿出了幾壺質感頗為出彩的陶瓷酒壺,大概兩個拳頭這麼高,呈優雅的束頸樣式,精美的勾勒著幾枝白梅,在黑褐色的陶瓷罐上頗為顯眼。楚歿將小幾之上那兩架古琴移至一邊,酒壺隨意的在小幾之上一放,便又開始琢磨起來……
流素不由得咂了咂嘴,道,“不愧是視金錢如糞土花錢如流水的逸王,就這麼小小的幾壺清酒,恐怕這酒壺都要花上幾十兩銀子吧……”
“其實也就隻有這麼幾個酒壺,用來充充場麵罷了,素素,你知道的,為夫平時頗為節儉……”楚歿又從袖口之中掏出了兩個相與之配套的酒杯,雞蛋般大小,同樣描繪著無暇的白梅。將酒壺開封,頓時酒香四溢,帶著初春的白梅芬芳,微醺而料峭。楚歿為流素斟上了酒,又開口問道,“要不再叫府中膳房做些小菜來?”
“你是豬嗎?有酒喝就不錯了……”流素翻了個白眼,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杯中的“素春”,沒有絲毫的雜質,幹淨剔透的仿佛就像落在冰凍了的溪河之上的初雪,不過那濃烈卻不刺鼻的酒味卻是真實存在。流素眯起了眼睛,抬頭看了看楚歿,卻見他隻是看著她的動作,也絲毫不飲一口,心中納罕。將腰中的一根銀針拿出,仔細在酒中沾了沾,卻見沒有絲毫的變色,流素嘟囔一聲,不信邪,轉而又掏出一根小指頭般大小的藥槽,舀了幾滴酒進去,依舊毫無反應。於是流素又將那銀針藥槽一扔,再是向腰間摸索而去……
“素素,你就這麼不信我?還要再拿出些什麼一試?”楚歿無奈的蹙了蹙眉頭,斂去了嘴邊笑容,沒好氣兒的問道,一邊端起流素眼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不是……我是想喂飽你這頭豬,順帶在填填肚子……”流素寬大的腰帶束縛著纖細的小蠻腰,可之間卻依舊是包羅萬象,隻見流素白嫩的小手往裏一樣樣的抓出了些什麼來……最後袖袍一揮,嘩啦啦倒出了一桌子的東西。
鱈魚片,梨花糕,熏肉,桂花酥,慕斯蜜桃,蜀果片……零零碎碎簡單易帶的吃食擺滿了小幾。
楚歿驚呆了,遲疑了半晌,開口問道“素素,你明日可是要遠行?真是未雨綢繆……”
“要隨時做準備,免得被人賣了……”流素眨了眨眼,原先那眼底陰霾盡數消失,頗為純粹無邪地說道,卻意有所指,一邊將楚歿眼前的酒杯移過來,抿了一口,品味了一會兒又思忖了半晌,開口道,“味道不錯,不過當然是釀酒人功夫好,你親手把它埋下也沒什麼用處。”
“是麼?不過還是覺得我親手埋下的特別好……不過,提點一下,這就也是我釀的。”楚歿笑了笑,再度斟上一杯酒,一飲而盡,一邊伸出一隻指頭頗為嫌棄的在小幾之上看著流素隨身攜帶的一堆食物,不時地皺著眉頭。這幅場景在流素眼裏看來,分明就是小姑娘挑剔夫君的樣子……
“哼哼……別嫌棄了,這些就已經不錯了,你若是在那深山老林平民窟的之中,這些恐怕都是當做金子來用的……”一邊也將手中酒杯舉至嘴邊,想了想又道,“你想和我說些什麼?趁這個機會趕緊說吧,錯過了可就沒時間了……還有半刻鍾?”
“素素,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關於我的事情。”楚歿放下手中酒杯,清了清口,道,竟連口氣也染上了幾分沉重。
“說吧,無論什麼我都會接受因為我也有一些你不得不接受的事情要告知你。”流素笑了笑,再度拿過酒壺,小心的倒出裏邊珍貴的瓊漿玉液,珍貴的和毒藥一般……
“你知道的,我不受寵,可是至於我不受寵的原因,除了風月樓之中的四絕,無人再知道……”楚歿眯了眯狹長的鳳眼,帶著無不諷刺的笑容,又道,“我生來便死了娘,我還在肚子裏的時候,我的娘親就已經死了,若不是接生婆硬將我拽了出來,恐怕我也死了……不過,現在想來,當初產婆能慢上一步,我也就不會來到這裏吧……”
“知道麼?我的娘親是當時受寵的襄貴妃,我一生,她便死了,若不是我是楚戚和她的骨肉,恐怕楚戚也會想讓我死……可惜的是,他雖然討厭我害死了我娘,卻依舊給了我至高無上冰冷的榮華富貴,後宮中的女人恨我恨得幾乎想把我生吞活剝……”楚歿說到這裏,冷笑一聲,又道,“一生出來就接受了如此多的憎恨,怕是一生也不會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