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流砥柱 (185)爭論(1 / 2)

苗以德顧左右而言它,推薦人選都盡量選些顧全大局的,不料張華軒大為不滿,索性自己提出人選來。

當下沒有辦法,苗以德隻得苦笑道:“如此也好,安遠算是能獨當一麵的,末將沒有什麼話說了。”

張華軒也大是滿意,不覺微笑道:“你統禦內衛以來,凡事小心謹慎顧全大局,也確實是作養出了好些個人才,鄭安遠此人以前跟著我時,就知道忠勇效力,誰擋我的路他便殺人,現下看來,確實是可堪大用了。”

他在這邊誇讚,苗以德不以為然,卻也隻得點頭稱是,隻道:“如此,末將一會下去,就吩咐鄭安遠與楊總鎮做交接。”

頓了一頓,苗以德又道:“怕就是怕楊總鎮心有不甘,會不大情願。中軍鎮又一直是他統領,將士們是否樂意,也是兩說。大帥不妨再想想,是不是用楊英明為正,鄭安遠為輔?”

說到這,苗以德自己也知說的太多,不符合平時的韜晦之策,不覺又賠笑道:“末將也不懂,胡言亂語,尚乞大帥莫怪。”

張華軒冷斜他一眼,道:“中軍鎮是我一手使出來的身邊人,他們都不聽話,我使誰去?漫說是他們,淮軍各鎮,從鎮將到棚長,隨時都能更換,又有何難。”

苗以德隻覺得自己後背都被汗濕透了,當下連一個字也不敢再回,隻是諾諾連聲,躬身行禮,便欲退出。

他們這般對答,原本如苗以德這樣鷹犬式的將軍被張華軒訓斥,諸幕僚看在眼裏都隻覺暢快,隻是這一次卻是聽出不對來。各人麵麵相覷,待到此時,脾氣最為強直盛氣的張之洞搶前一步,向著張華軒抱拳道:“大帥,河南戰事雖急,也未必要到用中軍鎮出戰的地步罷?”

張華軒尚未及答,他便又道:“況且,鄭安遠這個人是周興、來俊臣一樣的人物,用這等人彈壓地方已經過份,今又統領大軍出戰,若放手令其施為,大帥將來如何安撫河南,過千萬河南人,將來亦是大帥治下生民,也是君父子民,大帥又豈能如此心狠!”

聽到這裏,張華軒已經是勃然大怒。他滿臉鐵青,目視張之洞,斥道:“你懂得什麼!”

普通淮軍將領或是官員聽到張華軒如此斥責,勢必已經嚇的魂飛魄散,不敢再行抗辯,張之洞此時二十左右年紀,早年中舉,一身文才自忖是滿腹經綸,普通人當然不被他放在眼裏,便是張華軒這個淮軍大帥,他也敢時時勸諫匡正,張華軒為了扶持這些將來得用的督撫之才也常常容忍了事,是以現下雖然痛斥,張之洞卻是絲毫不懼,隻又亢聲道:“學生是不懂軍事,不過鄭安遠的為人下官是清楚的。廬州新定,此人在三河鎮一舉坑殺了三千多太平降軍降將,鎮中亦有千人被殺,不分男女老幼悉數坑之。直至今日,三河那裏還有野狗吃死人,行人皆說,三河鎮的野狗兩隻眼珠都是紅的,不少野狗吃的成了精怪一般,現下雖然不是太平盛世,不過境中竟有此事,這與張獻忠屠川有何區別?大帥,千載之下,將何以評價!”

張之洞年輕敢言,而且自忖也是真心為了張華軒好,所以說起話來甚是直爽,甚至是格外的大膽。

聽得他如此說話,便是連向來不把張之洞看在眼裏,私底下對他頗是不屑,把張之洞評價為趙括一流人物的左宗棠,也不禁睜大雙眼,看著侃侃而談的張之洞,心裏不覺對他的敢言甚為佩服。

不過他也隻是佩服張之洞的敢言罷了,對他的書生見識,也頗是不以為然。在左宗棠看來打仗就要死人,既然河南人都跟著袁甲三走,那老袁既然也是殺人,一殺就幾萬人,這麼殺人反而能讓河南當地的百姓跟隨著袁甲三走,處處給淮軍使絆子找麻煩,搞什麼堅壁清野,同時因為河南民氣可用,當地的各種兵馬也很能打一下,就是這樣,河南不到五萬人的清兵居然能擋住淮軍一個月時間,要知道現在每一鎮淮軍的戰鬥力都得到了戰場的檢驗,正麵對峙相抗,左宗棠心裏也是清楚,一萬淮軍打敗十萬清軍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河南給淮軍找了這麼大的麻煩,嚴重拖延了大軍合圍並進的時間,現下既然要增兵河南,派個手狠一點的將軍帶兵,重重懲戒一下,將來的戰事怕是沒有人敢這麼和淮軍過不去了。

左宗棠以今亮自詡,自然也講究殺伐決斷,換個角度想想,張華軒現今的處置絕無問題。在他看來,淮軍戰鬥力超凡不卓,在正麵交手時放眼天下已經沒有人是淮軍的對手,不過淮軍的問題就是政治上的聲望問題了。淮軍畢竟是地處淮泗,在蘇北皖北等地很有聲望,多年戰爭使得各地的百姓對淮軍很信任,也很畏懼,可以說,在這些地方淮軍的軍旗一到很少有膽敢反抗的。而爭奪天下也是一個得到天下民心的過程,與張華軒一樣,左宗棠也不相信什麼得民心者得到天下的狗屁胡話,什麼得民心者得天下,那當然是因為爭天下的過程中,凡是反對者猶疑者首鼠兩端者都被殺掉了,這樣剩下來的人當然就對當政者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