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錯會知道黎珩離開的事,是因為接到了律師通知——
他的前夫給他留下了大量財富,是哪怕方家破產了,他也能再造十個八個方家的程度。
他第一反應是黎珩瘋了,第二反應是自己瘋了,不然怎麼會出現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是當第二天律師帶著合同上門,他覺得不是他們瘋了,而是世界瘋了。
“不是,他為什麼啊?”
好好的,怎麼突然給他那麼多資產,他花不完不說,還容易胡思亂想。
“他不會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他在哪?我現在就要去見他。”
律師將他攔下,把黎珩事先交代的話轉述給他,然後出於禮貌開解他。
“黎先生是去為國家做貢獻了,等他忙完自然就會回來,也許是擔心自己的資產在此期間出現什麼問題,這才轉贈給方二少打理。”
方錯心思單純,哪裏能和律師那種人精比較,很快就被忽悠得暈乎乎。
“你說得對!他還說什麼了嗎?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律師將黎珩做下的安排如實轉告給他。
“黎先生說了,您若是不忙的話,可以考慮成立一個慈善基金,資金和人員黎先生那邊已經準備好,平時負責監督一下就行。”
這是好事,方錯就算再嬌氣也知道好歹。
何況這是他和黎珩緩和下來的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就是一條黑船,還是上去了就下不來的那種。
等他忙得暈頭轉向,連新書都沒時間寫時,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黎珩的消息了。
可國家在於某些科技層麵不斷推陳出新,他聽餘周周提過,那就是黎珩之前研究的東西。
他不是喜歡看國家新聞的人,可現在國家新聞成了他每天必看的節目,那一年到頭也不定出現一次的消息,成了他了解黎珩的最大來源。
從最初的幾個月,到後麵的一兩年,之後甚至長達十年再沒有關於黎珩的消息報道出來。
而他也漸漸地在日複一日的忙碌中變得成熟穩重,到後來哪怕所有人都說黎珩回不來了,他依舊還是堅信他會回來的。
可是他等啊等,等到自己臉上出現皺紋,等到他變得白發蒼蒼,依舊沒有等到他的心愛之人。
老了之後,他身體被病痛糾纏,大部分時間都臥床不動,某天醒來突然精神抖擻得仿佛年輕了十歲,他心中便有了預感。
自己老了,這次是等不到他了。
以往總是堅定不移的信念,在這一刻突然卸下了偽裝,露出了底下連自己都騙了過去的自欺欺人。
他去見了秦書。
對方這麼多年都一個人,現在退休了,每天不是種花養草就是看書下棋,日子過得比他這種重病之人還無趣。
幾十年了,他們見麵的次數不多,可哪怕很久沒見,他卻始終不覺得對方陌生。
“他是不是早就死了?”
同樣年邁卻身體不錯的秦書正在園林澆花,聞言淡淡看了他一眼。
“什麼時候想通的?”
方錯語塞,一時間心裏悵然若失,很久之後他才苦笑著仰起臉,將眼淚藏起來。
“他是有多怕我會跟著他一起去死,竟布局了幾十年的事情吊著我。”
秦書收回目光,沒有看他。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和他在黎珩眼裏有什麼不同?
他想不出來,甚至覺得自己和方錯在他眼裏是一樣的。
隻是方錯比他更幸運,起碼一直都活在希望裏。
不像自己,因為擁有過太好的人,眼裏再也容不下他人。
忘不掉,也開始不了。
方錯來就是想要個準話,隻是知道結果後突然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肉眼可見地消沉下來。
離開秦書的私人園林前,方錯問他。
“他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順便……”他摸了摸自己滿是皺紋的臉,突然有些難過,“和他告別,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認不出我。”
秦書沉默了好一會,將特殊部門的聯係方式給了他。
“謝謝,還有……”方錯朝他露出了釋懷的笑,“對不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