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來淡笑道:“這裏有好酒,有美人,你想要的這裏都有,所以你可以放心留下來。”無名目中閃過一絲蕭索之意,歎道:“他們早晚會找來的。”
李夜來遲疑著,道:“那你打算怎麼做?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藏身,一輩子都不再現身?”
無名苦笑道:“一個人若是得罪了魔教,試問天下間還有什麼地方是他可以安身立足的。”
他臉上漸漸泛起一種堅強不屈的表情,接著道:“何況我無名可以被人痛恨,可以被人出賣,甚至可以被人殺死,但決不可以像隻烏龜般躲起來不敢見人。”
李夜來盯著無名,淡淡道:“現在我隻想知道你的決定。”無名也盯著他,一字字道:“我決定去見顏如玉。”
李夜來失色道:“什麼?這個時候還要送上門去,莫非你不想要命了?”無名緩緩道:“我遲早都得麵對他,不如主動找上去,這樣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不是麼?”
李夜來皺著眉,半晌,才道:“現在外麵風聲正緊,你就這麼出去無疑送死。”他想了想,接著道:“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也許很快就可以找到更好的法子。”
無名道:“隻怕我等不到了。”李夜來道:“為什麼?”無名沉吟著,道:“這些日子來,江湖中人想必認為我是畏罪潛逃,你說是麼?”
李夜來不說話了。無名歎了口氣,接著道:“如果現在我還不現身,也許連顏如玉都不肯相信我了。”
李夜來皺眉道:“若非你一直留在這裏,我一定會認為你是凶手。”他望著無名,接著道,淡淡道:“你認為顏如玉還會相信你的片麵之詞?”
無名苦笑道:“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去試試。”李夜來神情凝重,道:“若是顏如玉不肯相信你的解釋,他還會放你走嗎?”
無名斷然道:“不會。”他目中透著光芒,接著道:“他一定會殺了我。”李夜來點了點頭,道:“現在你是否還去見他?”
無名道:“是。”李夜來道:“一定要去?”無名道:“一定要去/”他回答得簡短而堅定,竟似毫無考慮的餘地。
李夜來道:“你如此做豈非太迂?”無名肅然一笑,道:“每個人這一生中都難免要做幾件愚蠢之事的,人人都隻會做聰明事,人生豈非就會變得更無趣了?”
李夜來像是在仔細咀嚼他這句話中的滋味,道:“不錯,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你縱然明知此去非死不可,還是要這麼做,隻因為你非做不可/”
無名微笑道:“你總算也是我的知己。”李夜來喃喃道:“正氣當先,生死不計,花千路果然不愧是花千路/”
無名走了。他終於還是走了。
李夜來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裏忽然生出一種不安的念頭,仿佛也預感到有某種不幸的事將要發生。
這時,那陪酒的女人忽然歎道:“你們男人真是怪物。”李夜來道:“哦?”女人道:“他明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卻偏偏還要去。”
她瞟著李夜來,接著道:“你明明知道他的決定是錯的,卻也偏偏不去阻止他。”李夜來凝住著她,淡淡道:“你認為我還能留得住他?”
女人沉吟著,忽又道:“你至少可以強留住他的,他的武功隻剩下兩三層而已。”李夜來卻搖頭道:“你錯了。”
女人失聲道:“我錯了?”李夜來道:“你絕對錯了。”女人遲疑道:“我哪裏錯了?”李夜來目中閃著光,肅然道:“第一:就算是現在的花千路,我也沒有把握治住他;第二,就算現在我可以治住他,也沒法子留住的。”
女人道:“我不明白。”李夜來緩緩道:“花千路是一個永遠無法猜透的人,他的行事,他的武功,甚至是他的思想……”
女人在沉思著。李夜來又道:“世上有一種人看起來平凡無奇,甚至是弱不禁風,可是一旦到了緊要關頭,他就會發揮出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與勇氣。”
女人終於忍不住道:“花千路就是這種人?”李夜來點頭道:“他就是的。”女人想了想,又道:“那麼第二點理由又如何解釋呢?”
李夜來盯著她道:“世上還有一種人一旦做了什麼決定,就不會再有任何人如何事可以阻止他。”女人遲疑著,道:“花千路也是這種人?”
李夜來斷然道:“他也是的。”女人望著他,目中充滿了一種茫然之色。李夜來接著道,解釋道:“我就算砍掉花千路的腿,他爬也要爬去見顏如玉的。”
女人歎氣道:“他這種人到底是智者?還是呆子?”李夜來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就算是呆子,也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呆子,一個可愛可敬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