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想是事情太多,身體太累,我又做了很多的噩夢。
夢裏我一直在奔跑,躲藏,身後跟著一條碗口粗的大蟒蛇。
吐著鮮紅的信子,用那種毒辣的,緊迫的眼神盯著我。
就在蟒蛇追了我一夜,終於把我緊緊纏住時,房間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我滿頭大汗地接起來,盛華銘的聲音很低很溫和:“醒了嗎?”
我瞅瞅牆上的表,現在是十一點半。不由有些不悅:“怎麼這麼早?”
他一愣,隨即問:“你昨晚幾點睡的?”
我說不清楚話:“天亮時候吧。”
“那好吧,你先睡。”
“嗯。”
我抱著電話,就要睡了,又聽到他的聲音,囉嗦又煩人:“你不是睡了嗎?怎麼還不掛?”
“等你掛呢。”
“你把電話掛上再睡,免得我打不進來。”
我這半天已經快被他囉嗦醒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不吭聲了,半晌,委屈地說:“Sorry.”
“沒事。”我煩躁地坐起身,覺得頭痛欲裂:“你叫我起來要做什麼?”
“找你吃午餐。”
“我等下去找你。”
坐在餐廳裏時,我依然沒有清醒。盛華銘則顯得很局促,張了幾次口,說:“吃點東西就回去休息吧。”
我用手撐著隨時都要跌下去的腦袋,打著瞌睡,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安排?”
他沒吭聲。
我又開始煩了:“有安排就說啊,想去哪玩?”
“……去爬富士山吧。”
我一愣,看向了窗外那座白茫茫的雪山。
就這樣沉默著,盛華銘的聲音傳進了耳裏,他講話的聲音很好聽,泉水一樣,很清冷,很清冽:“你爬過富士山嗎?”
“爬過。”
“哦?”他先是質疑,隨後自己反映了過來,無奈地笑了一聲:“我差點忘了,我哥最喜歡爬山。”
“嗯。”
“那咱們今天還是算了吧。”
他這麼失望,我自然看在眼裏:“你也喜歡爬山?”
“嗯。”
“那就去吧。”我笑道:“我回去睡覺,下午咱們一起爬山看日出。”
上次跟盛華延爬這座山時,他騙我說上山六小時,下山三小時,結果我倆體力都還不錯,爬到山頂卻花了十五個小時。
時間是趕上了,結果剛上山就飄來一片烏雲,等烏雲散了,太陽早就掛的老高。
也是因為等了太久,我又圖輕便沒穿那麼多,險些凍成了冰棍。
最後是盛華延把外套給了我,把我背下了山,我難受得不想說話,他卻一直不悅得訓斥我,說我蠢說我傻說我連多穿衣服也不懂得。最後氣得我從他背上跳下去,扔了他的外套打算自己下山,他又追上來,把絨線衣脫下來套到了我身上。
後半夜他在飛機上發了高燒,我給他換冰袋時,忍不住抱著他悄悄地親了親。
可惜盛華延從頭到尾就好了這麼幾天,此後繼續神經,愈發不正常。
現在我的身體畢竟不比從前,如今的月份又冷,於是我一穿再穿,直穿成了狗熊,爬了一個多小時就開始熱,脫了圍巾給盛華銘,溫言細語地關照:“你冷了吧?”
他接過圍巾,很不給麵子地笑了:“是你熱了吧?”
“我是怕你凍壞了。”
他搖搖頭,拿著圍巾,走在了我前麵。
這樣又爬了一個多小時,我覺得有點累,拽他的衣襟,道:“歇會兒吧,我好渴。”
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四周一片白,這時候已經快看不到山下的小旅館。
我喝了幾口熱水暖身子,感覺到盛華銘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沒吭聲,他就自己問:“跟我哥爬山的感覺怎麼樣?”
“累。”我反問:“你沒跟他一起爬過?”
“他從來都不帶我。”
“不帶你是好事。”我敲著微微發麻的手臂,由衷得說:“他爬得太快了,根本跟不上他。”
“也對。”他點頭:“畢竟你身體不好。”
“我又不是一生下來就身體不好。”
可能是我講話太噎人,盛華銘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換了個話題:“還記不記得你給我打電話那次?”
“哪次?”
他略尷尬:“就質問我……的那次。”
“嗯。”
“那之後我又打給了我哥,問他對你做了什麼,怎麼把你惹得那麼凶。”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結果他說你對他比對我更凶。”
“華銘……”
“嗯?”
“我們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