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被他這句話砸蒙了,心裏說不清是怎樣一種開心,直愣愣地瞅著他,看著他重新撿起冰袋,在我臉上敷著,敷了一會兒,又低聲說:“閉眼。”
我閉上眼,又收到新的命令:“睜開。”
剛睜開,他又道:“閉上。”
我隻好又閉上,感覺他許久不動,忽然笑了一聲,翻開我的眼皮,道:“放鬆點。”
我總算搞懂他要做什麼,便配合著把眼睛半睜開,感覺到一滴絲滑的冷緩緩地爬進了眼睛裏。
似乎是眼藥水有點刺激,我忍不住眼睛一酸,睜不開眼,隻能感覺到他突然把我摟了起來,手掌壓著我的頭,沉沉地說:“阿清,我覺得我們如果努力看看,或許也可以和睦的相處一陣子。”
“……”
他撫著我的發梢,沉默良久,又說:“但是不管能不能,我都會放你走。不會再糾纏。”
大概是因為我持續的緘默,他也陷入了一種寂靜的沉默裏。
我沒有動,沒有吵,完全是因為我覺得他上次用類似的口吻對我說話時,在那之後我的確獲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至少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也許這次是真的。
放我走,即使遍體鱗傷,我依舊很期待這個誘人的可能性。
後來我該是睡著了,因為見到了我爸爸和我媽媽,圍在火爐前陪我一涮吃火鍋,剛夾起一塊羊肉,突然地震了,我的羊肉就這樣跌進了湯鍋裏,聽到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是不是餓了?”
我忙著搶救羊肉,地上卻還是晃個不停,隻好吼了一嗓子,總算陷入了安靜裏。
再醒來時,房間裏靜靜的,從紗簾中透過的微光中,能夠看出天色還沒有大亮。
床頭擺著溫水和藥,我咧了咧嘴,發現臉似乎真的不太疼了,洗澡時順便看了看,發現已經基本消腫,不仔細看,也看不出左半邊臉的不同。
盛華延好像不在,我就在房間裏轉了轉,才發現這裏不是酒店,裏麵有很多瑣碎的日常用品,也帶著餐廳廚房。
盛華延當然從不開夥,但他住的地方都配廚房,原因是因為他們家族篤信風水,所以每一個住處,都至少是一般人家配置。
我一直覺得他家有點邪性,我倆領證前一天,家裏還來了個神神秘秘的風水先生,說是給我跟他批八字,結果我沒看到,直接給了盛華延。
我料想,我倆一定是八字不合,互相刑克那種大凶。
我雖然望梅止渴地吃了一夜火鍋卻還是餓得不行,便去餐廳開冰箱找吃的,卻隻找到一堆冰冷的食材,能填進嘴裏的幾罐果汁和酒。
滿心失望下,一扭頭,正好看到落地窗外,泳池裏有個人在撲騰。
一拉開門,一股冷風切麵而來,這裏是樓頂,四麵八方都是玻璃,遠處是林立的高樓,陽光正順著高樓縫隙鑽了進來。
我也看清泳池裏的人就是盛華延,諾大的泳池中,也隻有他一個人,他沒看到我,隻是自顧自的遊著,矯健的身體像是一尾劍魚,速度快得極富攻擊性。
我想想還是打算回避,卻不小心看到了擺在岸上的東西,很普通的美式披薩餅。
披薩餅已經切開,我拿起來吃了幾口,又發現盤子胖的手機,忍不住拿了起來,發現屏幕換了新的。
裏麵的萌萌明顯又長大了一小點,依然是瘦巴巴的,穿著鵝黃色的小裙子,懷裏抱著Allen的肥貓,頭上紮著兩隻歪歪斜斜的小喇叭花鞭子,吐著小舌頭,眯著眼睛做鬼臉,樣子很開心。
背景是海灣別墅,燒我衣服的花園裏。
在萌萌的問題上,盛華延一直很堅決,從不吐口。即使現在,他承諾回國之後就放我走,也依然拒絕讓我見孩子。
我也承認,失去孩子最痛苦的時刻已然過去,她過得很好,盛華延很疼她,而我的條件並沒有他那麼好。
日後等他重新結了婚,讓萌萌以為她媽媽是另一個女人,大概比讓她從小就生活在離婚陰影裏要好上一些。
我吃了幾口,覺得有點噎,便回去把冰箱裏的果汁倒了一杯,想起盛華延不喜歡喝果汁,又拎了罐啤酒給他。
拎著這些東西回去時,盛華延已經從水裏鑽了出來,披了件浴袍,拿著桌上的手機用英語說:“請廚師過來……換成北方人,要年長女性,一小時之內……OK。”
掛斷電話,他拎走我手裏的東西,開了啤酒喝著,又開始摸我的頭,問:“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餓了。”我躲避著他的手,見他一愣,就解釋:“我頭疼。”
於是他的手又滑到了我的背,摩挲著,問:“等下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