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本來這幾天我就思考著要帶你走了。”燕熾率先打破僵局:“隻是沒想到你比較心急,不過也沒事……”
“那就明天出發吧。”他沒有笑,隻是安靜而複雜地注視著段延亭,然後鬆開了他的手,緩緩退回了屋內。
段延亭下意識喊住了燕熾:“師兄去哪兒?”
“去做些收尾工作。”燕熾已經推開了書房的門,麵上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情,溫柔地笑道:“畢竟我們明天就要出發了,不是嗎?”
言罷,他便推門而入,在段延亭探究的目光下掩上了書房的門。
段延亭心中一空,明明做了自己認為對的決定,可望著燕熾的神情時,他心中還是莫名地刺痛了一下,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說“你或許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應該不會的,他心想。
畢竟他和師兄都在乎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的安危,比起在這裏不管外界地你儂我儂,他們更願意各自堅守一方,去守護他們認為值得守護的東西——盡管分開時的難過和想念是不可避免的。
師兄會這樣或許隻是一時難過,等到想通了便會好起來了。
段延亭隻能這樣解釋燕熾的反常。
“沙沙——”
忽而一陣寒風略過,一點溼潤落在了段延亭的發頂,他下意識抬手抹了一下,入手的隻是一點水跡。段延亭起初以為是雨水,打算回屋避避雨,然而在他回過神的瞬間,背後寒風一卷,散落的長發也一並吹到了他的眼前——點點晶瑩的雪色綴在發間。
段延亭愕然,猝不及防被這雪色奪了目光,笑容瞬間於臉龐綻放開來,不敢置信地回頭再度望向門外。
起初隻是些許雪色從空中顯現,隨後便是大片白色的星點落入了人間,以它們那點微弱的雪色一點點染白斑斕多彩的世間。
他與師兄在祁凜山共度的第一場雪,下了。
…………
祁凜山是位處偏南的地方,很少有下雪的時候,自從那年以老翁身份與燕熾分離後,段延亭便再也沒能好好看一場雪了。
對於他這種少見雪的人來說,下雪終歸是一件稀罕和歡喜的事情,見雪下得還不算太大,他忍不住衝到了院子外麵,甚至幼稚地用臉去迎接那些落下的雪,結果被寒風灌了一嘴,嗆咳了幾聲,險些牽連到傷口的疤。
隔壁院子裏也傳來了其他人歡喜的叫聲,顯然祁凜山的弟子們也和他一樣鮮少見到大雪。
段延亭心頭的那點陰霾像是被這場大雪一並掩蓋了一般,他笑著在外麵等了片刻,小心地從樹枝上捧下一小堆雪,攏在手裏。
大概是因為白色的絲質手套太白,顯不出他手中的雪,段延亭當即脫了手套重新攏了一捧雪。
冰涼的雪在接觸到他溫熱的皮膚時開始融化,段延亭顧不上回屋,捧著雪就往燕熾書房的窗前跑。
“師兄!”
燕熾怔愣,尋聲看了過去。
“師兄,你看下雪了!”
段延亭攏著一手的雪,像個小孩子似的笑吟吟地跑到了燕熾的窗前,恰好看見燕熾背手立於窗前,神情莫名地凝視著窗外的雪景。燕熾聽見他的聲音時下意識偏過頭看著他,可瞧見他的時候卻又忍俊不禁,勉強清咳一聲,壓下嘴角笑意:“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鼻子都凍得通紅,還不趕緊進屋。”
“一會兒再說。”段延亭笑著剛打算把手中的那捧雪給燕熾看,卻發現雪已經融了大半,於是趕忙把融化的雪水扔到一旁,從不遠處折下了一枝被雪落滿的樹枝,遞到了燕熾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