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仲文又淡淡道:“罷了,你雖忙得很亂,卻也亂得有功。很好,很好!”
道賢似打了個寒噤,忙囁嚅道:“謝……謝師尊恩恕!”
陶仲文似輕哼了一聲,道:“此話欠通。自愧虧心,才念不忘恕,你素來驕傲強梁,況今又功大錯微,卻一再請罪謝恩,膽氣不壯——莫非還有事瞞而未稟?”
此言一出,隱匿一側石壁內的朱魄隆不禁忖道:這陶老道心思竟這等縝密,真是厲害!短短幾句話,連我都無端聽出一身汗來,想來溫九及道賢二人心中更不知嚇成啥樣了,卻不知二人如何回應……
卻一時之間竟無人言語,這一刻空氣似凝滯了一般,料想溫九和道賢二人都已被駭得呆若木雞。
便在此時,突然聞聽那孫道篤吞吞吐吐道:“師尊明鑒,道賢師妹的確隱瞞了一件……一件……醜事!”
朱魄隆聞聽這人如此說,心中愕然一驚,心道:啊,這孫道人方才竟是裝被打昏而偷聽個飽!?嗯,如此一來,溫九道賢可就倒足大黴了!
果然,便聽到陶仲文冷笑道:“唔,什麼醜事?”
孫道篤畏畏縮縮地道:“實在是醜……醜之極也,說出來,不免有……有汙師尊法耳……再說此事無……無趣得緊,師妹瞞之倒也……”
陶仲文厲聲喝斷道:“到底瞞了什麼?——說!”
“屁!”孫道篤大肆惶恐,道:“是一個……屁!”
“啊?!”陶仲文似也大出意料,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孫道篤臊眉耷眼地道:“師尊莫怪,是小徒方才忍不住放的,還是個響……響屁!”
空氣中靜了片刻,似外間諸人都聞言一呆,緊接著一片嘩然,其間夾雜一些抑聲低笑,估料諸人皆對陶仲文有所畏懼,不敢放懷。
朱魄隆也不禁莞爾搖頭,貼耳再去細聽。
陶仲文怔了片刻,方怒聲罵道:“蠢材!你跟我時日不短,怎如此不慎?神物未出,怎可瀆其清靈?——拖下去,待會先宰他向神物謝罪!”
孫道篤哭叫道:“師尊開恩!師尊開恩!”
此刻,卻突聽道賢恭聲道:“師尊息怒,且聽小徒一言。師尊派師兄、小徒及溫施主入洞探寶,道篤師兄確也盡心盡力,功勞自有一份。他雖稍有不慎,但小徒早已嚴懲過他,再說他能勇於認錯,殊為難得——況此物神秀非凡,根精基厚,非以往凡品所比,料想不能輕易被濁……還望師尊……”
她話沒講完,卻被陶仲文不耐煩地打斷:“好吧,先將他看牢,容後發落!”說罷,他話音一轉,淡淡一笑道:“這些天來,大夥尋的其實就是這麼個東西。尤其溫公子,隨老道千山萬水,餐風露宿,始終不煩不棄,卻也難得。你瞧此物怎樣?可還入方家之眼麼?”這自是已轉向溫九說話了,其語雖帶有三分客氣,但得意之情終也顯露。
溫九歎道:“真人謬讚了,能追隨紫府眾仙走這一遭,小生得大開眼界,何等幸哉!且這般靈物,雖不知內蘊何等精華,但隻觀其表已是美侖美奐,遠勝人力了,真可謂驚神泣鬼,巧奪天工啊!”
陶仲文笑道:“公子此讚實不為過。得見靈物,尤其這等千年一遇之神物,確為無上機緣。隻不過得遇之後,大都福吉難望,極易遭逢不祥罷了!”
溫九“唔”了一聲,道:“這般卻是為何?其中深由,但請真人賜教。”
陶仲文淡淡道:“哪有什麼深由,淺顯之至罷了。”然而他拋下這麼兩句,卻不再言語,餘人似也不敢出聲,接著又是一片靜默。突然,陶仲文“咦”的一聲,疾聲道:“難道竟是個空殼?……快將我的紫金羅盤拿來!”
一女聲應了一句,卻聽那孫道篤諂聲道:“道素師妹,將寶盤給我,讓小兄遞給師尊!”接著傳來一陣忙不迭的小碎步之聲。
什麼樣的紫金寶盤?朱魄隆心中忖道。他甚為好奇,悄把一隻眼對準寶匕刺穿的小孔向外窺探,但苦於小孔前被那根石柱遮住視野,所以盡管他目力超凡,卻什麼也瞧不見。
他正自遺憾的當口,突聽陶仲文驀地怒吼一聲:“又是你!”這聲怒吼自洞中突發,且又銳尖刺耳,無端把朱魄隆駭了一跳。而後又聽陶仲文罵道:“你這蠢材放!放!放!放你娘的狗響屁!——早不放,晚不放,竟被你驚走了太歲!……我滅了你!”
朱魄隆聽得有些糊塗,還沒想明陶仲文這番話究是何意,便聽得“砰”地一聲巨響傳來,緊接著天搖地動,似山崩地裂一般。事發迅疾,其勢太大,他本能地低頭閉目,耳中卻聽“劈裏啪啦”“稀裏嘩啦”盡是碎石坍塌之聲,似近在咫尺,但片刻之後,搖晃和聲音卻盡皆息了。此時,外麵方傳來諸人的驚呼,似竟有十來人之多,大半都是女聲。他悄悄抬起頭來,本待貼耳於小孔細聽,卻見一道光柱竟自小孔外透入於內。朱魄隆心中一凜,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暗忖道:糟了!這陶老道當真厲害無比,居然勘破了這壁中玄機?!
忽然,壁外極近處,傳來一聲呻吟,一個聲音道:“師尊……饒……饒命……”話沒說完,便悄無聲息了。聞聲竟是那孫道篤所發。
朱魄隆又吃一驚,冒險將眼湊至小孔出向外一看,不由又驚又喜。卻見原先擋在小孔之前的那根石柱,已消失不見,下端一堆碎石,煙塵嫋嫋中,孫道篤仰麵朝天,躺於亂石堆中,不知生死。
朱魄隆隨即猜到了方才發生了什麼——陶老道許是踢了孫道篤一腳,這孫道人飛過來,恰巧把遮在小孔之前的那根石柱撞塌,小孔視野因此打開,打眼瞧去,端的一覽無遺了!他心中大喜過望,悄悄瞧著洞中烏壓壓的一群人,離自己居然不甚遠,吃了一驚過後,見諸人行跡無異,心中登時一寬。
原來陶老道並未勘破這藏身之所!——朱魄隆雖暗自慶幸,但仍不免有些惴惴,他雖明知洞中晦暗,小孔又小如棗子,但失了石柱屏障,這下小孔暴露無遺,實是險情大增,但小孔居高臨下,他觀看甚得其便,卻也不願將眼再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