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直照的齊州城半邊天都色彩斑斕。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直衝雲霄的寶氣若引來四方覬覦,對於齊州城而言絕不是好事。

她得趕在還沒有人找來之前,重新將封印加上去。

大明湖畔一片素白,偌大的湖麵陣陣寒風呼嘯,刮得臉生疼,除了幾個賞雪吟詩的書生,沒人來這裏挨凍。

靨娘尋了條無人的小船,以炁化風,很快到了湖心島,她本以為這裏沒有人,卻不想登島便聽見琴音嫋嫋,湖神大人雅興正濃,正獨自在曆下亭裏烹雪煮茶。

見她來了,玉淵停了琴聲,回身將煮沸的一壺雪水衝入杯中,淡淡道:“靨娘子終於來了。”

“嗬嗬,來了來了!”

靨娘厚著臉皮走過去,誠心誠意行了個大禮,“這次意外都是我的錯,我代望月向您賠罪,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怪他。”

“小黑貓受了我一成天雷,非但沒死還化了形,說起來也算是造化。”玉淵示意她坐,“況且若沒有靨娘子相助,本尊怕是前麵八道天雷都未必能躲過,感激尚且來不及,又何來怪罪之說。”

他說完頓了下,又補上一句,“自然,這是因為本尊是個文官,本也不擅這些。”

靨娘趕忙點頭:“是是是,文職是不太擅長接天雷啥的,嗬嗬!”

玉淵笑笑,將一杯茶擺到她麵前:“靨娘子此來,可是為了這衝天寶氣?”

靨娘點頭:“沒錯。”

“寶氣是因為有寶貝,靨娘子可是想要這寶貝?”

靨娘搖頭:“寶氣太盛,我怕引來居心不良之人,來此是想在這大明湖上加一道封印。”

玉淵不由得詫異:“你明知湖底有寶卻不想要,還想封印它?”

“那寶貝是邪物嗎?”

“自然不是。”

“那就繼續埋起來好了,我不想要。”

玉淵方才淡淡的神色起了變化,似是有些想不通:“你不好奇寶貝是什麼嗎?”

“沒什麼好奇的。”靨娘沉吟片刻,輕聲道,“仙君可曾經曆過戰亂災荒?在那個年代裏,人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一刻不停地在流亡、逃命,幾天也吃不上一頓飽飯,除了殺人如麻的兵與匪,風霜雨雪亦是他們求生路上最大的敵人。”

她又想起方才那群快樂的娃娃,唇角梨渦輕輕漾起,“如今則不同,百姓吃飽穿暖,日子安穩和樂,就連曾經懼怕的大雪也變得潔白可愛,而在我看來,此情此景倒比任何一件寶物都珍貴。”

她抬眼,雙眸亮過星辰:“寶物現世,福禍未卜,靨娘不想賭。”

玉淵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明明應該閱盡滄桑,卻仍保持著少女的明亮與倔強,天真熱忱又難掩鋒芒。

他被這眼睛盯得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起身行了一禮。

“靨娘子赤子之心,是玉淵狹隘了,抱歉。”

“既如此,我全湖水族自當與靨娘子一道,封印此物,絕不讓有心之人尋到,破壞這現世安寧。”

靨娘笑盈盈回禮:“有勞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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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幾個書生擺了書桌潑墨揮毫,字寫了沒兩行,手倒是先凍僵了,哆哆嗦嗦堅持了半個多時辰,終究還是決定打道回府,去百花洲那邊找個酒樓暖和暖和。

剛收拾完東西轉身離開,湖心陡然有萬丈光芒亮起,追風逐電般向著整片湖麵快速鋪開來,這光芒轉瞬即逝,卻得到天地相接的遠方若有似無一聲應和。

就像是微風穿越千年,吹起古老的簷鈴叮當作響。

書生們冥冥之中好像感應到了什麼,猛然回頭望去,卻隻見半城明湖在皚皚白雪中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