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一心想回蕭國,可他怎麼都不放過她,即使她跑了,他也要將她抓回來。可這次卻不一樣,他根本就沒打算找回她,他應是信了餘影自導自演的戲碼,他徹底放棄了她。
她不知道假扮自己的那個女子是如何給了他致命一擊,讓他就這般輕易地放棄了她。
她寧願他像以前那般不顧一切地找她抓她,讓她站在他麵前,給她一個陳說真相的機會。
……
明城百姓對‘沈琉璃’的敵意空前暴漲,已到了沈安壓製不住的地步。眾人紛紛要求處死‘沈琉璃’,不少人甚至有組織有預謀的殺上了門,‘沈琉璃’再也淡定不了,從那些人手上逃脫後,便撕下偽裝混入人流。然而,當她展露真容後,卻被沈安偷偷抓進了地牢,當做死囚犯,以玄鐵鏈捆縛四肢,不讓其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而沈琉璃則趁機離開了明城。
坐月子期間,沈琉璃基本呆在內室,剛出月子又讓自己得了風疹,見不得風,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瞞過那些監視她的人不難,隻是陳冰河經常在她跟前打轉,要瞞過他是不可能的。這般冒險無異於置娘的性命不管,但沈琉璃管不了那麼多,她這樣做其實也在賭,賭陳冰河會不會幫她。
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會幫她,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自信。
事實上,陳冰河在她離開的當天就發現了異常。
招寶許是感覺娘親離開,哭了將近一個時辰,誰也哄不好,就算乳母喂奶都無濟於事,直到嗓子哭啞了哭累了方才止住哭聲。
陳冰河感覺相當怪異,不管招寶如何鬧騰,隻要沈琉璃接手很快便能哄好。
他看著內室裏戴著麵紗穿著沈琉璃衣物的女子,一眼就看出她並非沈琉璃,遂冷聲問道:“她去了哪兒?”
“我確實不是小姐。”
綠琦揚手摘下麵紗,又將麵紗重新戴上,而後轉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封信,交給陳冰河,“這是小姐吩咐奴婢交與陳公子的,小姐說,他是你的義父,不論你如何做,她都不會怨怪你!”
陳冰河默默地展開信,隻有很短的一句話。
——如果娘注定要死,希望你給她個痛快!
陳冰河麵無表情地發了一會兒呆,抬眸看了一眼搖籃裏天真無邪的孩子,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隨即如往常一樣,樂嗬嗬地離開了。
沈琉璃則一路往上京城的方向而去,所過之處,滿目瘡痍,白骨露野,到處都是逃竄的流民和難民,以及燒殺搶掠的悍匪兵匪,被陳軍攻伐過的城池斷臂殘骸,曾經清澈的河流被不斷漂浮著的死屍汙染,一切的一切直教人驚心駭目。
曾經大好的河山,被摧毀至此。
山河泣血,最苦的還是生活在最底層的平頭百姓,米糧價格被惡意抬高數倍,無數普通人家為了一鬥米而傾家蕩產,吃糠咽菜,更有甚者,剝食樹皮充機,民生異常凋敝。
官府名存實亡,隻剩一個空殼,對此也是無能為力。眾人皆道,蕭國氣運將盡,饒是蕭景尚仁心仁德,胸有丘壑,勤勉為政,亦無法阻擋暴君吞噬蕭國的步伐。
對於戰爭的殘酷,沈琉璃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認知。
她夢到過上京城破,夢到過蕭國滅亡,卻遠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戰爭過後,留下的是鮮血,是無數家庭的破碎,是毀於一旦的家園,也是永遠都無法抹去的傷痛。
而戰後的創傷,仍在繼續蔓延。
傅之曜每攻克一座城池,插上陳國的旗幟,便隨意留下一些陳軍將士管理城池。說是管,其實都是靠武力血腥鎮壓,根本沒有任何的文書條令,搞得百姓怨聲載道,民心盡失。
他剛發動戰爭時,尚且知道掩藏自己的野心和報復私欲,而現在,卻是赤果\/果的不加掩飾。以他的心機城府,隻要他想,他便能用最溫和的方式安撫好經歷過戰亂的百姓,收服他們,而不是簡單粗暴的鎮壓。
這所有的一切,皆是傅之曜造成的。
她心痛,難受,卻做不到恨他。因為她並不是一個心有大義的女子,無法站在蕭國人的立場,無法站在沈家人的立場恨他。
五日後,沈琉璃途徑銅城時,不想竟遇見了蕭景尚和趙降雪,兩人乘坐普通的馬車,甚為低調地進入了銅城。
銅城並非通往上京的必經之道,傅之曜便沒耗費兵力攻打銅城,也可能是因為銅城乃西隴譚家的地盤,譚家在銅城上百年的耕耘,其勢力錯綜復雜,財權軍力皆有,現任譚家家主又是銅城的駐軍,手上有一批黑甲精銳士兵,據說所向披靡。譚家本已做好與銅城共存亡的準備,然而傅之曜卻沒有率軍攻打。
既然,陳軍沒有主動攻堅,譚家便誓死隻守一城,也沒有支援其他地方的打算。
蕭景尚曾連下三道聖令,命譚謹克領兵與沈茂共同抗擊陳軍,但譚謹克未派一兵一卒,隻守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