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顯然符合餘影的做事風格,僅僅因為傅之曜有放棄滅蕭的念頭,僅僅因為沈琉璃左右了他的想法,他就不惜用這種殘忍的方式給他致命一擊。
沈琉璃是能左右他的一些想法,但那終究是出自他自己的意願,他若不願意做的事情,任由沈琉璃在他耳邊吹風,他也不會有絲毫動搖。
從上京回到東陵,再到登基為陳國的君王,這一路看似順利,實則他隱忍了近十年,韜光養晦,暗中與餘影籌謀了近八年之久,由內腐蝕蕭國的朝政,將數不清的細作滲透到蕭國的朝廷和軍中,在必要時為他所用。
餘影則在陳國助他,為他布局,為他的回國而準備。
是以,回陳之路才會順暢,攻打蕭國才會想象中的容易。他如緊繃的弓弦繃了整整十年,不敢鬆懈,等到掌握住權力,也會覺得疲累,想要歇上一歇。
比起因戰事而心力交瘁,他私心裏,或許更向往簡單而快樂的生活,有妻相伴,有子承歡。
何況,他並非真的就此放棄,隻是暫緩幾年而已。
可在他想緩口氣的時候,餘影卻非要逼著他負累前行。他是他的師,教給他很多東西,說是他的再生父母都不為過。可能他注定親緣淡薄,傅世行拋棄他,餘影助他卻也算計他。
而花解語,他的親小姨,怕也是知情的,卻瞞著他。
當他受刺激昏迷後,花解語曾來陳宮給他施針,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猶在眼前,當時的他沉浸在沈琉璃背叛的痛苦中,便忽略了這些細節。
想到這恍若行屍走肉的半年,如墜無邊深淵的半年,近乎於自虐的半年,傅之曜嘴角微微上揚,詭譎的鳳眸一片陰森,瞳孔幽邃得如看不到底的黑洞。
這半年,他用鮮血和殺戮麻痹自己,手染無數鮮血,可他並不快樂。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喜歡鮮血的。
今日是十五,明城的月亮又大又圓,易團圓。
傅之曜處理好雜事後,仰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月亮,斂去眸中的戾色,大步跨入小院,又推開房門。
沈琉璃半臥在美人榻上,麵容如白瓷,晶瑩剔透,而她懷中摟著招寶,衣衫半解,正在給招寶喂奶,小家夥吃得津津有味,一臉饜足的小模樣。
家裏雖有乳娘,但招寶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裏拱,正巧覺得漲,秉著不浪費原則,便給小家夥喂了。
沈琉璃雖離開一段時日,但沒刻意回奶,發漲時便自己偷偷擠掉,小家夥一吃,再配合下藥的飲食藥膳,滿足一個不足兩月的小寶寶綽綽有餘。
傅之曜站在門口,怔愣片刻,隨即掩上門,坐到她旁邊。
他直勾勾地看她,看孩子,眼裏沒有任何情\/欲,眼光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