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神秘厲魂(1 / 3)

魚菊獄與孑疊已然交上了手。一紅一灰兩道身影在空中騰挪交錯,激鬥不止。雙方以快打快,片刻間便過了十餘招。

孑疊乃是冰籌的大弟子,功夫遠比他的師弟雉韋高明,雖然主要采取守勢,倒也未落下風。不過魚菊獄並未全力以赴,所以快速進擊,僅是為了拖纏住對方,餘光掃見墨釋順利救出司沉奈,當即左掌一揮,劈向孑疊肩頭,帶起猛烈的勁風。孑疊不敢直攖其鋒,後退側避,身形不由一緩。魚菊獄就勢退回無間地獄的入口處,卓然傲立,紅衣飄逸。

如果墨釋與孑疊對陣,十之八九要分出勝負,以便見識一番竭榮術有何獨到之處。獄王對於鑽研法術技擊的狂熱,並不亞於赤魔尊,然而兩人的目的存在本質區別,麵臨武戰之際,自然心態各異。

墨釋純粹是出於對武道的真正熱愛,不斷追求更為強大的力量。他當年出任赤魔尊,固然是因魔帝縢頡的懇切相邀,首要原因卻是蚩尤所創的頂級武學全部珍藏於帝都奭晟城的皇宮深苑。魔界不似神界等級森嚴、規矩繁多,但本族元祖遺留的秘笈,終究不能隨隨便便的流傳於市井坊間。高層以外的魔族根本無緣得見,遑論研習。

起初墨釋認為做官的束縛太多,名韁利鎖,難免官場傾軋,無聊應酬,瑣碎又無趣,打算學透諸般秘藏功法之後,便辭任離去。反正時值太平之世,神魔相安,既不需開疆拓土,又無須戍守邊關,境內亦無叛亂,與其做個“無所事事”的最高階武將,還不如獨來獨往,自在逍遙。

天魔界的高階統治層中素來不乏此類先例,甚至接連出現過為修煉魔功而禪讓避世的帝君,其中第八任魔帝齊楠鸕益發任性放誕,在位不滿五年,即心生倦怠,決意閉關清修,為擺脫皇位,居然趁夜遁逃,自此音訊全無,把元老會諸公氣的七竅生煙。假如換作神族,絕不至這般離譜。即便是最為“離經叛道”熱衷於裁軍的相殫,好歹還做了一百多年的天帝。正因如此,神魔的壽限本是大致相同,結果千萬年來,天庭僅僅出了九位神帝,魔界如今掌權的縢頡,卻已是第二十一任魔帝。

縢頡性情深沉,平和內斂,並不太過尚武好戰,在天魔男子中,多少顯得較為異類,然其精於統馭之道,特別是在信任臣屬方麵,與現任神帝初昊頗具異曲同工之妙,甚或猶有過之。這位魔帝給予新任赤魔尊極大的自由權,待進一步深入了解後,竟然允許墨釋自建親衛軍,可以不經帝君授權,自行調動萬數兵眾。再加上玄魔尊幽溟斯文儒雅,也是個大大的妙人,與墨釋相處甚佳,從無齟齬衝突。兩魔一文一武,性格互補,政務上配合默契,朝野呈現一片升平盛景之象。

一來二去,墨釋的離任心也就淡了。他雖脫略不羈,孤傲強勢,卻也明白忠君盡責,並無狼子野心,亦不像前任赤魔尊後淮那般殘暴嗜血,過分注重威權,動輒濫殺無辜,引得怨聲載道。

墨釋就任以來,天魔界的軍武力量逐漸增強,又培養出一批精幹的中高級將領。此外心無旁騖,武道修為自也日益精湛。

而魚菊獄苦修功法,先是為了不受欺負,後是為了報仇雪恨。他稟賦超絕,無奈先天不足,幸得高人相助,方逃過夭殤之劫,然二十年內無法強身習武,與凡人無異。少時曾於人境生活多年,由於長相異常俊美,遠勝平凡女子,偏又桀驁不遜,沉默寡言,女孩們竟也不喜與他親近,又時常遭到心懷妒忌的孩童辱罵欺毆。不過是些凡間鄉野的粗俗小子,彼時身體羸弱的魚菊獄全然對抗不得,可他從不求饒,也從不向冷淡漠然的母親和家中那些厲害的“叔叔”哭訴告狀。隻要有一線機會,便拚命反撲,寧願兩敗俱傷,亦不肯低頭服軟,仿佛一頭永不屈服的憤怒小獸。

誰能明了一個少年人的絕望與倔強?獄王的陰鬱暴戾,就是在如此孤寂的境遇中緩緩滋長,終其一生,如影相隨。

他是那樣的渴望長大,渴望力量,直至那一日,他遇到了那個男子。中等身材麵容剛毅的男子,形貌並不出眾,一襲樸素半舊的細麻寬袍,卻宛如神祇降臨,與生俱來的睥睨威勢。魚菊獄的命運,就此改變。

光陰荏苒,在無盡的時光長河中,數千年恍如一瞬。當魚菊獄終於成為地魔界獄王的時候,其功力已足以笑傲六界,但他反而不願輕易動武,若非必要,絕不無謂耗費體力。強橫的功法,僅是他實現目標的一種手段。

墨釋在比武中所體驗的種種樂趣,那種酣暢淋漓的單純快樂,對魚菊獄而言,既難以理解,也毫無興趣。所以赤魔尊能結識神將飛淩這樣難得的對手兼摯友,獄王也許注定孤獨。

孑疊目光陰沉,冷眼注視魚菊獄,沒料到這紅衣男子如此紮手。倏而心中微動,回想起雉韋的描述:“此君身法極其迅捷,真力充沛,內勁古怪。不過最令人難忘的是他的相貌,如果你見到一個男人,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世上竟有這麼俊俏的小子,肯定就是他。”

當時孑疊不以為然,忖道漂亮男人多的是,無非就是小白臉麼,有啥稀奇。適才他的注意力又全集中於墨釋身上,此刻才突然反應過來。孑疊本身並不英俊,修煉竭榮術後,臉容漸毀,越發不在意外貌。可是魚菊獄這張臉,簡直可令無數美女自慚形穢,偏偏又無絲毫脂粉氣。

天雪見孑疊呆望著魚菊獄靜默出神,誤以為他黯傷於自身醜陋,隱隱生出幾分同情。或許這個鬼族男子內心深藏著巨大的傷痛,不然怎會甘願修習如此自毀的秘術。

墨釋皺眉道:“還打不打?本座倒想領教領教萬魑同悲和榮灰化魅。”

這兩式正是竭榮術中最高深的法術。孑疊不由又是一怔,外族識得竭榮術的便已不多,清楚所含法式的更是少之又少,以他目前的修為,尚且無法施展榮灰化魅,然其並非膽小示弱之輩,冷冷道:“好!在下能與赤魔尊一戰,不勝榮幸。”

血紅法陣中忽然傳出一把陰柔悅耳的聲音,笑道:“阿孑,此種榮幸不要為妙。”

墨釋、天雪同時微怔,隻覺這聲音似曾相識。此刻他倆與司沉奈已聚回到地獄入口處,立於魚菊獄身畔。天雪念及墨釋曾言永劫之死者不得強行離開無間地獄,否則極可能魂飛魄散,心中憂煩難減,一時亦無良策。她臂彎中的沄惜依舊昏迷未醒,所幸尚無魂散之虞。

經過方才短短一戰,鬼士又死傷了十多個,那些怨魂凶靈卻大半煙滅。孑疊念咒收回分魂之法,殘存的數百怨靈分體重合為一,徐徐晃晃的飄浮於半空,無神空洞的雙目中凶狂盡消,然為咒術所縛,無法逃離。

血靈返陣內的赤光不再旋轉,變換為從上向下緩緩流淌,仿佛一道詭異的血色瀑布,忽向兩旁側分,一名散發白袍的年輕男子顯露身形,蒼白清瘦,眉目秀逸,手中握著一管材質奇特的黑色骨笛,含笑道:“赤魔尊大人、天雪將軍,終某有禮了。”又轉向魚菊獄,輕笑:“好俊的公子哥兒,好俊的功夫。”最後望著司沉奈,淡淡道:“假若天庭諸神全似閣下一般身手了得又具膽色,倒是不可小覷。幸好,絕大多數神族都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