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蘭台署撰錄的天曆冊籍中,秋曼是繼英招與刑天之後,第三位被歸入逆臣列傳的一等神武將軍。天上也好,人間也罷,無論哪個朝代,叛逃通敵,俱是不可饒恕的重罪。即使這位女將軍為避免與同族動武,毅然選擇了自戕。
而在魔史通鑒中,關於杜若的事跡僅是一筆帶過,言其擔任赤烈騎右都統期間,曾追隨墨釋於異世界南方惡沼中捕獲上古靈獸。一則是魔族相對寬容,二則是與秋曼的身份相比,杜若並非最高階的武官。他在魔界史書中的出現,就像處於那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將領一樣,不過是作為赤魔尊墨釋的陪襯之一。
兩界史官均未記錄這對夫妻為封印彖蜴羽蛇付出怎樣慘烈的代價,更未記錄他們的義舉救助過眾多人族百姓。對高高在上的神魔而言,凡人賤如螻蟻,不值一提。然而在人境的東南沿海,供奉杜若與秋曼塑像的廟宇始終香火不絕。真正的善心壯舉,從不會被遺忘,終將得到世人永遠的銘記與感念。
影爻一行業已離去,旒桔島又恢複了以往的清靜。
天雪抱膝坐在海邊一塊光潔的大岩石上,望向遠方陷入沉思。至此沄惜與秋曼均已獲得超乎預料之外的好結局,終於可以徹底擺脫她們厭倦又畏懼的神庭的控製。而一切的一切,首要歸功於墨釋的相助。大恩不言謝,何況墨釋對她的好,又豈止於此。
墨釋也不言語,思索著怎麼處置落岩。他本打算直接轉與天雪,借此向神帝交差。值此亂象紛生之際,抓獲神秘天央族的一個頭目,也好算是功勞一件了。畢竟天雪近日時常離開神界與墨釋私會,初昊老兒若是生疑卻也麻煩。轉念一想,北海龍神勢必去往天庭求援,他自然不敢提及丹蔻夫人的那些瘋話,但隻怕也不敢隱瞞赤魔尊現身北海龍宮之事。明明是落在赤魔尊手裏的異族賊逆,反而被天雪將軍押解回朝,不啻於“不打自招”罷。
天雪回過神來,見墨釋靜立一旁,展顏笑道:“想甚麼呢?過來和我說說話。”
那塊岩石的頂麵略為傾斜,不過相當平整,坐五六個人也綽綽有餘。可墨釋躍上來便毫無避忌的挨近天雪身畔坐下。天雪登時有點害羞,想移開些距離。不料岩麵經過海水漲潮時年複一年的長久衝刷,早已變得異常光滑。她的右手沒撐穩,身子不由一晃。
墨釋連忙伸臂攬住她的纖腰:“當心!”這一攬住自是不鬆開了。
天雪臉上一熱,卻也沒掙脫,低低的道了聲謝,又急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多謝你為了沄惜和秋曼這般費心。”
“我說過不必與我言謝。”墨釋淡淡一笑,“這兩天一直忘了問,初昊沒為難你罷?”他明白天雪雖已逐漸接受他,但遠遠談不上心意堅決。目前神帝的幹涉已然成為他倆之間最大的發展阻礙,還是問清楚為佳,免得天雪受了委屈又不肯說,甚或又與墨釋生出嫌隙。
“沒有,陛下甚至未再責怪我……我與你在一起。他不可能不曉得,司將軍與鬼界諸王都見過你我同行。沄惜姊姊的事情,陛下也沒追問,似是默許了。”
墨釋頓覺詫異:“他此次怎地如此大度?”
“我也好生奇怪。”天雪側頭想了想,“不過陛下最關心的似乎是那位道悾先生,以及圍攻燭陰時出現的白衣文士和藍發女子。鬼界之亂鬧的這麼大,他倒不太在意,隻是下旨在鬼皇城派駐重兵。還有,冰籌的手下殺了舒將軍,陛下竟然表示暫不追究,許是慮及短期內難以攻入邃溟海。從南天門外妖軍搦戰始,直至適才彖蜴羽蛇逃離封印禁地,近來風波不斷,又多是針對神界,陛下恐怕也無心過多計較舊事。”
其實墨釋生疑的是前些日子初昊百般阻撓天雪與他接觸,如今態度忽變,莫非有詐?可又不便直言,此刻又是一怔:“舒將軍?”
“擔任三等精武將軍的舒薄酉,出自肅烈侯舒氏的世家子弟。冰籌劫獄那日,他奉命馳援,卻在第十地獄遇襲,所率八百神兵幾近全滅,自身也難逃厄運。”天雪蛾眉微蹙,“從猨翼山到鬼界十八獄,武部接連損兵折將,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