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田伯駱奉詔,在外邊等了您多時了!”親信舍人見燕武成王情緒漸漸恢複,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後,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宣他進來!”燕武成王沒好氣的吩咐道。
暫時把對局勢的思考放在一邊,舒緩精神,擺出禮賢下士的姿態,準備聽聽田伯駱這個大燕智者對如今局勢的看法。
帶著一股冷風,田伯駱哆哆嗦嗦的從門縫邊,擠進燕武成王的殿內。緊趨進步,跪在地上叩頭施禮,唱道:“臣田伯駱參見大王。”
“免了,來人,給田上卿搬個軟墊!”燕武成王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像對其他大臣那樣親手去扶,隻是吩咐舍人給田伯駱賜位。
“謝大王”田伯駱又磕了一個頭,站起已經無法直立的身體,斜斜地在舍人搬來的軟墊上,蹭了一個角跪坐之。
昏黃的眼睛,不敢和燕武成王深邃的雙目對視,呼吸深一聲淺一聲,帶著堵堵的鼻音。看來剛才在外邊等候宣進的時間有點長,把老家夥凍得不輕。
看著田伯駱狼狽的樣子,燕武成王心情稍稍好轉。轉頭對著舍人吩咐道:“給田上卿上一碗參湯,暖暖身子。本王不是叮囑過你們麼,田上卿一到,隨時讓他進來。”
“是!”貼身舍人微笑著答應一聲,跑下去安排人手準備湯水。
雖然田伯駱在燕國朝廷中,掛了上卿的頭銜,但對這個齊國投靠過來之人,又厚著臉皮應詔來當燕國上卿的老不死,沒人會給他應有的尊敬。
把他放在門外雪地裏凍一凍,是舍人首領的主意。老家夥凍得越狼狽,大王看到他的心情就會越好。並且無論你怎麼不待見他,田伯駱肯定不敢在大王麵前告狀。有這麼一個活寶給大王解悶兒,舍人們何樂而不為?
燕武成王知道底下人的心思,也不願意在這上麵深究。對於真正的人才,燕武成王不在乎他們的門第與出身。但田伯駱這種既沒有能力,亦沒有氣節者,就是豎在燕國朝廷中,給天下人看的擺設。如果不是今天,要了解一下齊國帶軍將領的情況,他也不會召見田伯駱。
“謝大王恩典,臣,不冷!”田伯駱感動的又趴在了地上,額頭在地毯上磕得砰砰直響。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單獨覲見的機會,可以為新主發揮一次‘餘熱’,他已經激動了不止一個時辰,比起心裏沸騰的心情,窗外的風雪又算得了什麼!
燕武成王掃了田伯駱一眼,語氣中帶上了幾分鄙夷,說道:“起來吧,別跟個磕頭蟲一般,本王要的是你真心辦事,不是這幾個頭!”
“臣忠心為王上,萬死不辭!”田伯駱站了起來,依舊貼著軟墊的邊坐好,接過舍人遞來的參湯抿了一小口,卻不敢多喝,小心翼翼的應對起燕武成王的問話。
見燕武成王半天沒說正題,田伯駱試探著問道:“大王,不知今晚宣老臣進宮,所為何事?”
“嗯,本王今天叫你來,是想問一問,此次襲我燕南的齊軍諸將的能力。”燕武成王將前線的戰報揀了幾份,一股腦塞進田伯駱手裏,說道:“這是我燕地這幾日,西地與南地的戰報,你好好看看吧。”
“這?”田伯駱楞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目光落在手中戰報上,卻發現上麵很多名字,自己居然都似曾相識。老臉不知是被冷風吹的,還是因為慚愧,微微泛起了陀紅。猶豫了下,說道:“這些齊軍的將領,能力都很是一般,很多都是王族子弟。但卻多是稷下學館弟子,想來學了這些年後,也應多有長進才是,但好在他們所領之兵,皆為齊北戍軍,並非當年齊東之精銳!”
燕武成王最討厭聽到的,就是稷下學館的名字,那裏培養出來的人,絕對都是燕國的敵人餓禍害。想到這裏,他的眼中慢慢浮起一絲寒意,說話的聲音不怒自威,沉聲道:“稷下學館!哼,本王早晚除掉這個禍害!聽你話裏的意思,你倒很是崇敬這稷下學館啊。”
“臣,不敢!”聽到燕武成王語氣不對,田伯駱騰的一下從軟墊上滾了下來,趴在地上回稟道:“大王息怒,臣剛才在心中仔細斟酌,該如何應對陛下的問話,一時失禮,並非有意抬高那稷下學館。與之相比,我燕閥兵家、道家楊朱學派更勝其數籌。”
明知道田伯駱在拍馬屁,燕武成王心中依然覺得受用,火氣消了,話自然也跟著柔和了起來,說道:“嗯,坐下說話吧,不必老是磕頭。若是把燕西現在的六萬大軍調回,與王叔的五萬燕東軍合兵一處,能否驅出來襲的齊軍?”
“臣不敢說。”田伯駱站在軟墊邊上,佝僂著腰回答道,剛才被嚇出來的冷汗,從花白的發稍上淌了下了,在地毯上留下了幾點汙漬。
燕武成王向來喜怒形於色,並且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燕武成王見談笑間能把田伯駱嚇成這幅熊包樣子,自覺有趣,話裏邊帶上了些許笑意,安慰道:“說吧,言者無罪,坐下說!”
田伯駱再次蹭著軟墊邊坐下,心中反複掂量著如何說話,才會不惹燕武成王發怒。
與齊國的刑不及卿大夫的規矩不同,這燕望的脾氣可不好琢磨,翻了臉,他會把大臣直接推出去砍了,根本不需要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