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敵人的寬恕,其實就是對自己手下的殘忍。所以在疆場上,呂不韋總是不遺餘力的以擊潰、擊殺對手為目的。有時候,他人在馬上,戰刀揮出之時,都能見到對方求生、畏懼、驚惶的表情,可他已經沒有半分手軟。阻擋他隊伍前行的,一定要鏟除,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
但是戰爭,卻也給了他更多的觸動,他看多了默默無聞士兵的舍生忘死,見到了更多百姓無言的感謝,得到了自己治下,無數人的信任和愛戴,他們或許做不了什麼,但隻是這一個守候,已經能讓呂不韋,有作戰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百姓兵士都是自發自覺,和當初邯鄲惠文王出巡的規模比起來,不可同日而語,但若論擁護程度,惠文王自是遠遠不及如今的呂不韋。
惠文王就算在努力,他也永遠都是活在他老子武靈王的陰影裏。這不是因為開疆擴土,或者是胡服騎射的原因,而是因為他從不接觸所謂的草民,可如今的呂不韋卻依然能夠平易近人,此時他已是翻身下驢,緩步走了過去。
他突然發現,見家眷妻兒不急,處理這段時間的政務也是不忙,從長街走過去,已經是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事情。
見到呂不韋下了驢背,更多的百姓跪了下來,甚至有老者已經痛哭流涕。因為此時,言語已經無法說出他們心中的感激,或許隻有心中地淚水,才能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
呂不韋伸手攙扶起,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輕聲說道:“老人家,您辛苦了。”
老人激動的老淚縱橫,顫聲道:“呂侯言重了,我們這算什麼辛苦。其實你們獲勝的消息,早早的傳來,我們不知道做什麼,能做的隻是在等,希望見上呂侯一眼。我們想告訴呂侯。原陽的百姓感激呂侯,感激呂侯為我們做的一切一切!”
他說地有些泣不成聲,呂不韋扶住老人,望著眾兵士的目光,突然揚聲道:“要論感謝,應該是我感謝你們才對。若沒有你們的支持,呂某如何能安然領軍出征,若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原陽兩城亦是無法保全,隻有你們無私的支持。將士們才能舍生忘死,要說感激,呂某要感謝你們——感謝你們為原陽,鑄造了將士倚靠的不倒長城!”
他聲音越說越響亮,激蕩在********外城,百姓再次湧出了淚水,這時候突然有人輕聲說道:“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
那人說得雖輕,但在這初冬的清晨,顯得與周圍的氣氛完全格格不入,很多人並沒有聽清,呂不韋耳力強健。斜睨望去,見到一人胡子拉茬,雙眸深陷,神色滿是頹廢。他晃晃悠悠的站在那裏,手上還拎著個酒葫蘆,多少帶著些不屑地望著呂不韋。
那人自言自語,卻沒有想到呂不韋望過來。略微愕然,夾雜些激動,見到呂不韋又移開了目光,多少有些失落。
呂不韋並不理會,卻對身邊的金浩說道:“跟蹤那個拎酒葫蘆的人,看他住在哪裏。”
金浩輕輕地點了點頭,離開呂不韋。
呂不韋卻是徑直沿著長街向前行去,一路上經由諸坊,百姓越聚越多,有的焚香祈告,有的跪下相迎,呂不韋一一客氣地扶起,時不時的說上幾句。
眼看日上三竿,呂不韋竟然還沒有走上一兩坊,身邊的王宮禦林軍都尉呂梁,終於忍不住大聲說道:“父老鄉親,呂侯知道你們的厚愛,隻是還有公務在身,隻請日後再敘,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呂梁話一出,眾人轟然響應,都是閃身退到一旁,呂不韋這才翻身上了驢背,和眾人向著王宮馳去,這一路上,百姓仍是無窮無盡,呂不韋揮手之間,卻已到了王宮前。
以往的時候,王宮都是城門緊閉,可今日卻是不同往昔,早就四門大開,旌旗招展,彩旗飄飄。
郭縱、韓非、李斯、邱上農等原陽眾官,竟然親自相迎。
呂不韋見到眾人臉上燦爛的笑容,也是滿麵歡欣地遠遠的下了驢背,快步上前迎來。
出征的武將與留守的文臣,相互施禮之後,又是好一番客氣,這才攜手步入王宮內城,百姓遠遠見了,都是議論紛紛。
有的說呂侯禮賢下士,對待士兵百姓都是極好,是天下大仁大愛的賢者。
有人卻說呂侯百戰百勝,年紀輕輕已是文韜武略,想來日後成為天下霸主,已是昭然若皆之事。
有的又說,呂侯四千敗三萬,本是不敵,關鍵時刻,卻又天龍出現,幫助呂侯大敗燕軍,說不準呂侯還是那真命天子呢。
他雖然並未親見當時戰場的情形,卻是說的活靈活現,煞有其事地樣子。
本來這種話可是忤逆的大罪,但眾人都是原陽治下百姓,呂侯若是真成了天子,他們也都成了王廷之民,這話說起來卻是正合大夥心意,眾人聽了都是點頭稱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落魄之人摻雜在人群中,一口口的灌著酒,隻是搖頭。但他雖然落魄不羈,卻也知道這時候說呂不韋的不是,多半被百姓當街打死!
百姓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隻是鬱鬱不得誌而已,犯不著和他們鬥口送命。
聽著乏味,落魄之人,晃晃悠悠的回轉客棧。他所住的地方是廂房,住所甚狹,簡陋潮濕,那人坐下來,又要喝酒,可酒葫蘆中卻是滴酒都無,才要起身要酒喝,夥計已經推門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