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們的親戚德·波唐杜埃子爵呢?”
“他跳舞跳得很糟糕,而且沒有錢。何況,爸爸,這些人都沒有爵位,而我至少要象母親一樣,做個伯爵夫人。”
“那麼整個冬季你一個人也沒有看中嗎?”
“一個也沒有,爸爸。”
“你到底要什麼樣的人呢?”
“要一位法蘭西貴族院議員的兒子。”
“我的女兒,你瘋了!”德·封丹納先生一麵說,一麵站起來。
突然間,他舉目仰視,好象要從一種宗教思想中吸取忍耐的新力量,然後用慈祥的眼光望了女兒一眼,女兒感動了。他拿起女兒的一隻手,緊緊地握著,用溫柔的口氣對她說:“上帝是我的證人,你這可憐的迷途的羔羊!對於你,我已經本著良心盡了為父的責任,你聽見嗎?我是本著良心而且為了愛你,我的愛米莉。是的,上帝知道的,這個冬天我把不少青年帶到你身邊,這些人的身分、地位、品行和人格我都很清楚,他們都配得上你。我的孩子,我的責任已經完了。從今天起,我讓你掌握自己的命運,我又喜又憂地總算把我最沉重的為父的責任卸除了。我不知道你是否還會長久地聽到我這個可惜太不嚴厲的聲音;不過我希望你記著:婚姻的幸福並不完全建築在顯赫的身分和財產上,卻建築在互相崇敬上。這種幸福的本質是謙遜和樸實的。
“好吧,我的女兒,隨便你挑什麼人做我的女婿,我都會表示同意;不過,如果你將來不幸福,你要記著不能埋怨你的父親。你如果要我幫助你,為你奔走,我是不會拒絕的;隻是有一條,你的選擇要嚴肅而且帶決定性,我不願意再一次損害我滿頭白發的尊嚴。”
父親對她真摯的愛,利用莊嚴口吻說出的一番懇切動人的話,使愛米莉小姐大為感動、她掩藏著自己激動的心情,跳起來坐到伯爵的膝上。伯爵剛剛坐下來,渾身還在因剛才的激動而哆嗦。愛米莉異常溫柔地撫愛他,哄他,使老頭子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直到愛米莉認為父親已經從剛才痛苦的情感中恢複過來的時候,她才低聲對他說:“我很感謝您對我的愛護和關懷,我親愛的爸爸。您把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來接待您最疼愛的女兒,也許您想不到她會這麼想人非非和這麼不聽話吧。不過,父親,嫁給一個法蘭西貴族院的議員難道真的這麼困難嗎?您不是說過他們是一打一打地產生出來的嗎?您至少不會拒絕給我一些忠告吧?”
“我不會拒絕的,可憐的孩子,我不會。我常常要向你警告:你要當心!須知貴族院的製度在我們政府裏是一種太新的製度,因此這些貴族院議員不能一下子就有大筆的財產。那些有錢的希望更加富有,而我們貴族院議員中最有錢的那一位,其富有的程度還不及美國上議員中最窮的貴族的一半。因此法蘭西貴族院的議員就需要到處為他們的兒子找尋有錢的媳婦。他們這種締結金錢婚姻的需要可能要延續兩個世紀以上。
“也許在你等待奇遇的過程中,這種尋覓會消耗掉你的青春,不過你的魁力,我是說,你的魁力很可能會使奇跡發生,因為在我們這個世紀,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出於愛情而結婚。當經驗在象你這樣青春煥發的相貌後躲藏著,就可以希望產生奇跡了。你不是能夠看一眼就可以從一個人身體的肥瘦來判斷他的好壞嗎?
這倒不是一種微不足道的本領哩!因此我不必再向象你這樣聰明的人述說這件事情的一切困難了。我確信:你不會看見一個陌生人的臉帶著奉承的表情就認為他富於良知;也不會看見他長得漂亮就認為他富有道德。
“最後,我完全同意你的見解:所有貴族院議員的兒子都應該有特殊的氣質和高貴的舉止。雖然現在上層階級沒有什麼標誌,但對於你,這些貴族青年也許有一種什麼‘特別的東西’,使你能夠看出他們的身分。何況你控製自己的感情,就象一個良好的騎師,是不會馬失前蹄的。我的女兒,祝你好運!”
“你嘲笑我哩,爸爸!好吧,我向你宣布:如果我不能成為一個法蘭西貴族院議員的夫人,我寧可終老在德·孔代小姐的修道院裏。”
她從父親的臂膀裏掙脫出來,為自己能夠自主而感到驕傲,嘴裏哼著較快的曲調,走了出去。
湊巧那一天家中正為著家庭的某一紀念日而設宴慶祝。餐末吃點心的時候,愛米莉的大姐,稅務局長普拉納太太提高聲音說,一個年輕而富有的美國人瘋狂地愛上了她的小妹愛米莉,想攀這門親事,而且提出了非常吸引人的條件。
“他是個銀行家吧,我想,”愛米莉隨隨便便地說,“我不喜歡金融界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