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2 / 3)

“我真想不到,”健談的大使館秘書繼續說,“會在這裏遇見我的弟弟。我從維也納到這裏的時候,正得到他臥病在床的消息。我本來想先去探望他,再來參加舞會,可是在政界服務,我們並不是時常有空閑去享受天倫之樂的。我的‘女主人’不容許我去探望可憐的馬克西米利安。”

“令弟不象您這樣在外交界服務嗎?”愛米莉問。

“不,”大使館秘書歎了一口氣說,“可憐的弟弟為我作了自我犧牲!他和我妹妹克拉拉放棄了我父親的財產,使父親能夠湊成一份長子世襲財產給我。我父親也象其他擁護內閣的下議員一樣,渴望得到貴族院議員的爵位。他已經十分有把握了呢!”說到這裏他放低了聲音。

“我弟弟湊了一些資金參加一家銀行的投資;我知道最近他跟巴西做成了一筆買賣,可以使他變成百萬富翁。我曾經利用我在外交界的關係助了他一臂之力,您看我該多麼高興!我正急不可待地等待著巴西公使館的一封電報,這封電報可以使他不再雙眉緊鎖。您覺得他怎樣?”

“依我看,令弟的神情不象是在操心銀錢交易的人。”

年輕的外交官向他的舞伴投過探測的一瞥,她表麵上很平靜。

“怎麼!”他微笑著說,“你們這些小姐居然能夠從一個人無言的額角上看出別人在戀愛嗎?”

“令弟在談戀愛嗎?”她問道,不由自主地做了一個動作,露出渴望知道詳情的神情來。

“是的。他象母親一般照看著我的妹妹克拉拉,是克拉拉寫信告訴我,說他今年夏天瘋狂地愛上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以後我就聽不到關於他戀愛的消息了。您相信嗎?這個可憐的孩子每天早上五點鍾起床,跑去很快地把各種事情辦妥,以便在下午四點鍾以前趕到他的愛人居住的鄉下去。就這樣,他把我送給他的一匹可愛的純種馬給騎壞了。

“我說話太多,小姐,請原諒我,因為我剛從德國回來。我已經有一年沒有聽見過地道的法國話,我渴望看看法國人的麵貌,我看飽了德國人,我的愛國狂竟使我有時想對著一座巴黎來的燭台說話!可是今天我在一個外交官的公館裏這樣失禮地大講特講,倒是您的過錯,小姐。不是您將我的弟弟指給我看的嗎?一講到他,我的話就說個沒完了。我想告訴所有的人:他是多麼善良,多麼慷慨。

這不是一件小事情,而是關係到隆格維爾采邑十萬利勿爾的年收入呢!”

德·封丹納小姐之所以得到這些重要的消息,是當她知道對方是她所鄙棄的戀人的哥哥時,她立刻很乖巧地查問她的舞伴,而她的舞伴對她絲毫不起疑心的緣故。

“您以前真的能夠眼看您弟弟做洋紗棉布買賣而不感到心裏難過嗎?”愛米莉在跳完了組舞的第三段以後這樣問。

“您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外交官反問她,“謝天謝地!我雖然說話很多,可是我已經掌握了說話的藝術,隻說我要說的話,象我所認識的許多見習外交官一樣。”

“這是您告訴我的,我向您保證。”

大使館秘書很驚奇地望著德·封丹納小姐,心裏起了疑雲,他用探索的眼光望望他的弟弟,望望他的舞伴,他猜出了一切。他合攏雙手,眼睛朝天花板望著,笑著說:“我真是一個傻瓜!您是舞會上最漂亮的小姐,我的弟弟不停地偷看您。他帶著病來跳舞,而您假裝沒有看見他。請您成全他的幸福吧,”他一麵說,一麵陪伴她回到她舅公那邊去,“我不忌護,不過,以後每次稱您為弟婦時,我心裏多少總會有點激動的……。”

然而一對戀人本身卻堅持著不肯讓步。近半夜兩點鍾的時候,大家在寬闊的陽台上吃夜宵,為著便利大家挑選熟人坐在一起,桌子好象酒館裏那樣擺法。戀人們是經常有巧遇的,湊巧德·封丹納小姐的鄰桌坐滿了貴賓,馬克西米利安也是這些貴賓之一。

愛米莉很留神地傾聽鄰桌的談話,具有隆格維爾那種風度和麵貌的男女青年坐在一起的時候,話題總是牽涉到男女愛情上麵的。隆格維爾談話的對手是一位那不勒斯公爵夫人。她的眼睛明亮發光,潔白的皮膚象軟緞般柔滑。馬克西米利安裝出和她很親密的樣子,尤其傷了德·封丹納小姐的心,因為她剛才對這位戀人表示的柔情,比過去增加了十倍。

“對呀,先生,在我們的國家裏,真正的愛情是肯犧牲一切的,”公爵夫人很嬌媚地說。

“你們比法國女子更加懂得愛情,”馬克西米利安一麵說,一麵將他火熱的眼睛望著愛米莉,“法國女子都是愛慕虛榮的。”

“先生,”愛米莉很快地說,“誹謗祖國是最壞的行為,愛國心是世界各國人民都應該有的。”

“小姐,您難道相信一個巴黎女子肯跟著她的愛人到任何地方去嗎?”公爵夫人微微冷笑地說。

“呀!讓我們說得清楚一點,太太。一個巴黎女子可以跟著她的愛人跑到沙漠地帶,搭上一個帳篷住在那裏,可是不會跟他坐在商店的櫃台裏麵。”

愛米莉說完以後還加上一個表示輕蔑的手勢。就這樣,愛米莉自幼所受的可悲的教育,使她第二次斷送了自己剛剛露頭的幸福,而且使她終生不幸。馬克西米利安外表上的冷淡態度,和另一個女人的譏笑,使愛米莉不由自主地又說出了這一類尖酸刻薄的話來,這已經成為她戒不掉的惡習。

“小姐,”吃完了東西,女士們離桌起身時聲音嘈雜,隆格維爾趁機對愛米莉低聲說,“永遠不會再有別的男子象我這樣熱誠地祝願您幸福,在我將要離開您以前,請您允許我向您提出這個保證。再過幾天,我就要動身到意大利去了。”

“大概是帶著一位公爵夫人動身吧?”

“不,小姐,不過很可能帶著的是致命的重病。”

“這難道不是一場幻夢麼?”愛米莉不安地望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