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表情逗笑,分明隻是尋常幹糧。
他一口氣吃了溫稟派人給我們送來的幾日幹糧,還尤覺不夠地舔著嘴,我說吃多也不好,讓他睡一覺起來,明日再吃。
他憔悴的臉在火光下閃爍,有些惋惜地應了一聲。
我二人坐在火光前聊了會兒,他說他過去在豎城開早餐鋪,家裏剛給說了親,瘟疫爆發,他的婚事就耽誤下來。再後來他爹和他娘也都病了,醫館醫師忙不過來,人越死越多,他那個未曾謀麵的未婚妻如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後來他聊到興起,給我畫起了圖,說後城水橋後麵有個隱秘的狗洞,他小時經常招貓逗狗時發現的,他前幾日也是從那兒鑽出來,若我有機會進去,可以去幫他看一看他未婚妻家中如何,可曾避過此番劫難。
我笑他,說這話可不大吉利,讓他病好了,瘟疫也沒了後,自己去看。
他伸手撓了撓頭發,點頭應好。
夜裏我讓他進篷裏睡,自己坐在火堆旁守著,招財的影子出現在地上,他分明走路沒聲,影子也可以不讓任何人看見,但偏偏踩地上枯枝踩出明顯動靜,非要讓我知道他來了。
我覺得好笑,在火堆前回頭,朝他招了下手:“來。”
他走過來,蹲到我身邊,順手往火裏扔樹枝。
我從懷裏掏出個小果子,趁他不注意塞進他的嘴裏:“我白日在那邊發現了棵果子樹。”我見他眉頭一頓,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手搭上他肩膀,問他,“酸嗎?”
招財呸了聲,把咬了口的果子直接吐到了火堆裏,火苗躥了一下,又縮回原樣,他似氣笑:“酸死了。摘的野果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毒,就往我嘴裏塞。”
我哈哈樂,捏他臉:“你都是鬼了,還能被毒?”
他轉頭,作勢要咬我手指:“自己不敢吃,拿我試毒?”
我抽回自己手指:“有沒有毒你吃都沒事,你試了也沒用。”
招財又往火堆裏添了把枯木:“我越看溫稟越煩,真搞不懂,我與他怎麼會是……”他頓了下,吞掉了後半句話,後又意味不明地歎了一聲。
我打了個哈欠,往後一倒,跟他說我得睡會兒,讓他幫我看著。
招財應了一聲。
我一直時醒時睡,一夜都不怎麼舒服,直到天剛露白,地上火堆已熄滅,留了一地黑灰,我從地上起身伸了個懶腰,到篷前去喚醒那傷者。
進到篷裏,蹲下來喊了幾聲發現沒有反應,我掀開薄被,才發現這人臉已灰白,不知何時死了。
我心下哀歎,盯著這張夜裏還在同我分享童年趣事、和未婚妻的臉龐沉默了許久,心下知道事情已往壞的方向變去了。
我把屍體連同被子一起在空地上燒了,火劈啪地燒了許久,嫋嫋上升的黑煙又引來了溫稟。
他站定在我昨日讓他停住的位置,沉默地等著我這邊的火光燒盡。
我讓他多留幾日食物放在遠處,我待會兒去拿。告訴他我這邊傷者死了,讓溫稟注意讓驛站中人不要隨意到我這來。
溫稟抬步朝我走來。
我連連喝止,他一點不聽。
“他既死了,你若染病,誰來照顧你。”他步子不停。
“溫阿倫,你給我站住。”我氣不可遏。
溫稟步子一頓,人已經離我數丈遠,我能見他臉上沉鬱表情,他麵沉似滴墨,上上下下都寫滿了固執二字。
我氣道:“別說我身強體壯,不一定會病,若我真病了,我再傳給你,你再傳給你侍從,大家一起都倒了,誰來照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