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4)(1 / 2)

近日胡喜很得意,生意很順,手風也好。沒想到這個世界如此精彩,自己在一個極其偶然的情況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獲得了一條信息。別的哥們都不以為然,而他卻打開手機,給廣州方麵和山西方麵搭了個話兒,兩家就成交了一個項目,按百分之十二的中介費,他一次就得了七萬五。

“逗啊真逗!瞧我胡喜這本事,咱也進入款爺行列了。哩格楞呀哩格楞,咱是大款,咱發了,這理兒上哪去說?”他猴兒似的在街坊鄰居麵前上躥下跳,耀武揚威,一說起話來,就像江河之水,滔滔不絕,唾沫星子滿世界亂飛,噴在韓大媽臉上時,韓大媽剛要擦去,他便製止住人家,眯縫著小眼兒高叫:“福星福星,這可不能隨便擦呀!俗話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是你的幹兒子,這就給你送點喜,也給我哥驅驅邪,接下來他就會飛黃騰達的,別擦別擦!”

這會兒,他扭動著瘦精精的身體,嘴裏哼著“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和著錄音機裏發出的喧囂聲手舞足蹈。接著,他捋捋剛染的黃發,學著******的腔調,用女聲唱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咱打開家門,迎呀麼迎春風……”雖然捏腔捏調,可“好日子”三個詞,唱得最準,真有歌後那味道呢。京劇他也行,尤其喜歡梅蘭芳,在公園舉行的票友清唱中,他的《貴妃醉酒》把人們唱得如醉如癡,連被邀請來的中國京劇院那位老琴師也忘了拉京胡,衝上來與他握手,博了個滿堂彩。現在,錄音機裏正放著鞭炮的錄音,滿地都是五顏六色的小氣球,他住了嗓子,又歡樂無比地踩爆地下的氣球,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震得牆上貼著的“喜”字也一顫一顫,整個小院,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韓大媽大喘著粗氣,和身著戲裝的張主任、王大爺等人猛地推門進來,見到這個情景,全都大吃一驚。

由於身體發胖,張主任臉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她下意識地擦了一把臉,臉蛋上紅色的油彩抹到了鼻梁上,頓時沒了《花為媒》中新娘子張五可的模樣,倒像個拉纖保媒的阮媽媽了。她並沒感覺到自己破了妝,隻把胳膊抬得老高,用那上麵的紅袖箍來顯示居委會主任的權威。她上前一步嚷道:“猴精,你在搞什麼鬼?”

王大爺瞅了瞅張大媽,捂嘴笑了一聲,轉頭提醒李大媽和陳大媽,要他們千萬不要擦汗,然後對胡喜說:“大清早的放鞭炮,可把我們嚇了一大跳啊!你小子歪,用個錄音機,就整出這麼大動靜來,怪不得你能發財呢!”

胡喜從王大爺手中接過水果,熱情地請大家吃,並學著戲裏的腔調,抱拳笑道:“大叔大嬸,鄉鄰高朋,小可今日,喜事來臨,特請諸位,鬧騰鬧騰……”

韓大媽與胡喜同院。她是在小花園送走兒子上班後,才得到胡喜通知的,說是翻過皇曆,今日大喜,央求她去市場買些水果,所以她才如此急急匆匆。此時見狀,頓生幾分怨氣,紅著臉說道:“得得得,別耍貧了!不是說小朱子他們說話就到嗎?不是說你要搞個閃電戰嗎?不是說你要給街坊鄰居一個最大的驚喜嗎?你呀你,可把我當猴耍了!看你把這搞得亂勁兒……”

張主任望望胡喜,不解地說道:“小朱子?我說胡喜呀,你倆咋沒到居委會去登記?雖說如今開放了,年輕人都喜好未婚先同居,可咱是老街坊,你是大爺大嬸們看著長大的,你可不能趕那時髦,還是按法律程序辦才好呀!”又望望韓大媽,說道:“怎麼?這事你知道?你和胡喜這是唱得哪一出戲啊?”

胡喜嬉皮笑臉道:“報告主任,本居民不結婚,今天隻是訂婚,小朱子接她娘家人去了!”又拿腔拿調對眾人說:“我知道規矩,我也知道大家夥忙,所以才用鞭炮聲把你們招來,給我這晚輩壯壯聲威,誰叫大家都是鄰居呢?請,請進屋吧……”

張主任撇撇嘴道:“你小子,歪點子可真不少啊!”

韓大媽見大家站著,也盡起了地主之誼,說道:“我們這院兒小,憨哥整天迷迷糊糊,說是要修繕一下,可總是沒時間。張主任呀,陳大媽,都快屋裏坐吧。”

王大爺沒有進屋,而是盯著胡喜問:“猴精,喜事啥時候辦呀?”

胡喜回道:“快,快……說辦就辦,就這兩天……”

這時,聞訊又從院外擁進一大堆男男女女,他們都在嚷:“憨哥辦喜事?娶的是誰?”頓時院內亂紛紛的。

人群中,夾著一位五十上下的婦女。看上去,她卻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不知是冥冥之中的命運安排還是現實中的巧合,她叫劉小慶,長得也酷似那位電影皇後。七十年代她年輕那會兒,街坊鄰居們都追著屁股,喊她“大明星”。學生娃娃們隻要一碰到她,就成了追星族,有的詢問他和陳****的婚事,有的打聽她和薑文的關係,有的關心她最近的緋聞,而且越聲明自己不是劉曉慶,人家越堅信她是劉曉慶。甚至到菜市場去買菜,那些河南的菜販子們,也每每圍著她,非要讓給簽名留念不可,搞得她實在無法正常生活,隻好戴個墨鏡,或者故意把臉蛋搞醜,用這種方法來麵對世界。八十年代以後,直到二十一世紀,她的心情一直不好,與街坊鄰居也少有來往,街道的文娛活動,張主任一般也不通知她參加。聽說憨哥結婚,不知哪根筋繃了起來,她鼓足勇氣,來到了這座她最不願來的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