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過了會子,長平又一次陷入無言,我默默想了想,找起了話題:“你後麵有什麼打算嗎,畢竟你是大明朝的公主,清廷到底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是不會把我怎麼樣。”長平低垂著頭,恨恨地道:“同時他們也不會給我所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我輕聲嘀咕著:“是什麼樣子的,對我說出來就當是暢想一下了。”
“我想出家。”長平直截了當地回答。
“怎麼想著出家呢?”我口中小聲抱怨,然而心裏卻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就是這樣一個願望,她最終都沒有能夠實現。
“如今大明已經滅亡了,身為一個亡國的公主,試問依舊苟活於世還有什麼意義呢,怎奈何我沒有從容赴死的勇氣,我唯一敢的便是從此遁入空門。”
“好了,別再想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裏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挑起這麼一個令雙方都不愉快的話題呢。
“長平,我明明已經喝了鴆酒,按說就算是華佗在世也該是藥食無靈的。”我頓了頓,好奇地問道:“可是我現在為什麼還活著。”
“其實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鴆酒,隻是普通的毒酒。”長平聳了聳肩,神情淡然。
“什麼,怎麼可能。”我第一時間反駁:“當時王承恩可是親口對我說的。”
長平竟是忍不住“撲哧”一笑:“那麼我問你,要是當時王承恩和你說那裏麵是碧螺春,你到底喝是不喝,你怎麼什麼話都相信呢。”
“那還是不對呀。”我的腦子徹底亂了,決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你不是說費了很大的工夫才救活的嗎,照這樣說來,我好像中毒很深呢。”
長平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可不是嗎,按說那毒酒的毒性並不大,可是你倒好,硬生生地喝完了整整一大杯,這不就難辦了。”
“誰讓我那會子是一心求死呢。”我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
換言之朱由檢為什麼要給我準備那麼多毒酒呢,他好像是在和我進行一次賭博,要是我把酒全喝了,多半是必死無疑,而我要是隻喝其中的一小半則還能活過來。
原來到了最後,生命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日子就這樣緩緩向前,每到一日三餐,都會有宮女送了飯菜進來,膳食的標準基本和從前是沒有什麼差別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吃的下去呢。
另外,這承乾宮中還安排了專門伺候的丫頭,我害怕被她們認出來從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於是便令長平從不許她們進來伺候。
這一日我和長平正在用著晚膳,我看著長平一直是鬱鬱寡歡,於是夾了魚給她:“吃點兒東西,不要這樣垂頭喪氣的,你這個樣子真真是讓人擔心呢,你就不擔心自己的身體嗎。”
“還擔心什麼身體。”長平莫名帶出一抹諷刺的笑容:“就好像你都不關心父皇的死活,我憑什麼還要在乎自己的身體呢。”
“行了。”我壓低聲音,陪著萬分小心道:“誰說我不為了他而傷心,可是現在又能如何,難道我要拿著一把刀出去替他報仇,我目下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出意外。”
“長平已經大了,再不需要你的照顧。”長平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她此言一出,我著實是不好應對,現在外麵必然是有人監視的,我也不好發作,隻當是吃了一個啞巴虧,在沉默中讓我忘記這一件事兒。
這個時候,我真的很想令長平高興起來,但是麵對目前的境遇,我又有什麼辦法呢,現在的我們就是砧板上的肉,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沒有一絲一毫的自主權可言。
她說我不為朱由檢的死而傷心,那更加是不可能的,難道我現在應該大哭一場,等於是在無形之中將自己的身份公之於眾?我現在能做的,也隻是將心中的憂傷深深地埋在心底。
而我的這一番苦心,長平究竟又明白幾分呢。
既然我沒有死,那麼我就一定會陪著長平走完她最後的一些日子,我並不記得自己曾經是否向朱由檢做過類似的承諾,但是我一定會這樣做的,一定會的。
“怎麼不吃。”我抬頭看了看長平,這才注意到剛剛我給她所夾的那一塊魚,還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