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的每一次搖擺動念,都會化作利刃,在兩處不對等的時間流速下,在她的精神上銘刻下綿長的痛苦和折磨。
沈丹熹曾聽說過人間有一種酷刑,將人的眼睛蒙上,放入純黑的環境中,隻在頭頂放上一桶水,每隔片刻,便滴下一滴水至眉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直到滴水穿骨。
她現在的處境,與之何其相似。-思-兔-網-
九幽的天地就是那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時不時飄入意識的畫麵,就是那一滴折磨她的水珠,直到她靈魂潰爛,化為飛灰。
這種任人宰割的滋味並不好受,但在被困入九幽的三萬年間,她已品嚐過太多回。
從飄入意識的畫麵裏,沈丹熹看到沈薇終於忍耐不住獨自糾結的寂寞,在黎明到來之前,搖動了呼喚殷無覓的鈴鐺。
細小如豆的鈴鐺撞出幽微的碎響,飛出熹微宮的窗欞,穿透昆侖山上的夜霧,飄入另一座山嶽頂峰的宮殿內。
殿內之人亦因為明日的婚禮而緊張得難以入眠,聞聽鈴音,毫不猶豫地分出一縷元神,響應了她的召喚。
殷無覓的元神潛入熹微宮內,落地化出頎長身形,隻著鬆垮的睡袍,赤足踩過殿內綿軟的絨毯,掀開垂地的重重帷幔,進入內室。
與床榻隔著最後一重薄紗時,他停下步子,出聲道:“薇薇,怎麼了?你找我何事?”
沈薇探手想要掀開床幔,被殷無覓握住手腕阻止,“按照禮儀,在婚禮前夕,我們是不能見麵的。”
“可我想見你。”沈薇仰頭,隔著纖薄的床幔,其實能看到他隱約的模樣,可這並不能令她滿足,“我現在就想切切實實地看到你。”
殷無覓靜默片刻,終是鬆開了手。
沈薇掀開床幔,視線觸碰到他眉眼的一刹,眼眶便忍不住紅了。
殷無覓見狀,眸中神色越發柔軟地化成了水,微俯下`身,指尖輕撫她的眼尾,輕聲道:“這幾日來,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沈薇朝他張開手,殷無覓坐上床沿,俯身抱住她。
他湊上前,額頭抵上她的眉心,神識徘徊在她的靈台之外,低聲道:“薇薇,明日會很累,你現在該好好休息。”
沈薇心煩意亂,急需要一股外力來攪亂她的思緒,讓她忘卻所有,催促道:“沒關係,你快點進來。”
殷無覓閉上眼,神識隨即沉入她的靈台。
沈丹熹看著兩人繾綣溫存,喉中難受得像要撕裂,惡心得控製不住幹嘔。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斬斷那隻觸碰自己臉頰的手,碾碎他的指骨,將他挫骨揚灰。
哪怕已經隔了這麼久,沈丹熹都還能想起,初見殷無覓之時,從他身上撲鼻而來的那一股濕腐氣。
她不知道父君為何要將他帶回昆侖山,又為何要將他藏在重重封印下。
她隻知道這隻濁骨凡胎的地魅,是引得她父母爭吵,父君被天雷降罰的罪魁禍首。
從第一次見麵,她就討厭殷無覓,無比厭惡。
如果不被穿越女霸占去身體,她想必也會真的如穿越女說的那樣,仰仗自己身份崇高,家世顯赫,肆意地欺辱他,折磨他,令他在昆侖的每一天都過得生不如死。
又豈會容忍他那雙肮髒的手觸碰到自己一分一毫?
可就是這麼一個讓她無比厭惡之人,現如今,在世人的傳頌中,卻是“丹熹神女”死心塌地愛慕的對象。
明日之後,他們的名字將會被刻上契心石,結永世情緣。
沈丹熹隻要想到此處,就恨不能將他們兩人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