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夏的清晨,天日亮得較早。弘曆睜開眼,微微轉頭,就見身側的令嬪酣睡的嬌顏。露在衣衫外頭的肌膚,白皙綿軟,透著紅潤的光澤。柔軟的身子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兒。濃眉輕輕一蹙,旋即便鬆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高無庸聽著寢室內傳出的動靜,立即帶著宮人進屋,為皇上更衣。
聽著動靜的令嬪亦是起身下床,見皇上腰帶上懸著的荷包還沒有掛上,走上前去,向著一邊小太監手裏的托盤,探出柔細的手指。
小太監迅速的抬眼看了眼令嬪,低聲喚了句,“皇上!”弘曆淡淡地瞄了眼,低聲道,“退下吧!朕自己來!”至於令嬪僵住的手指,卻是再未給個眼神。極是溫柔的拈起荷包,懸在腰帶上。
“皇上!天色尚早,奴才著人給您做些吃食來?”收回指尖,微微笑了一下,柔聲道。“不必了!”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已帶著隨扈的宮人離開了寢室,留給她的隻是個冷淡至極的背影。
臘梅端著洗漱的溫水過來時,見到的便是主子坐在炕床上,氣怒交加的模樣。麵色潮紅,胸脯起伏個不停。“主子!”硬著頭皮,輕輕喚了一聲。就見主子陡然橫來一眼,那眼神端得是狠辣,夾雜著深深得不甘。
不過是個半死不活的人,生生得在她們這些後妃中豎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高牆來。從一個婢女到如今的地位,從一個人人瞧不起的奴才,做到了宮中人人羨慕的主子,這期間,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哼!本宮倒要瞧瞧,誰才能笑到最後!
弘曆下朝後,便回了養心殿,處理各地傳來的折子。斜飛的濃眉,待看到浙江巡撫上奏的折子時,便深深得皺了起來。白蓮教真是剿殺不盡,竟然又在浙江等地蔓延開來。去年,兩江鬧了洪災,這白蓮教趁勢發展教眾。若這巡撫說得不假,連著駐軍裏頭也有著白蓮教眾,若再不阻止,白蓮教的勢力定要動了大清的根基。到底派誰去查比較好呢?鋪著厚厚的明黃的錦緞的案桌上傳出悶悶的篤篤聲,是他的指尖在一下一下不停的敲擊著。
高無庸站在他的身邊,充作木頭人。不一會,宮門口守門的太監,躬身走了進來,離著弘曆禦案十來步時,行了禮道,“稟皇上!和親王求見!”
放下手裏的折子,弘曆略微挑了挑眉頭,這時候,弘晝過來做甚?他可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宣!”
弘晝笑嘻嘻一步三晃走了進來,馬馬虎虎的甩了下馬蹄袖子,道,“臣弟見過皇上,皇上吉祥!”也不待弘曆叫他起身,便站直身子,嗬嗬一笑,“皇兄,臣弟有些話想與您單獨說說,這┅”四下環顧了一下,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退下吧!”弘曆是了解這個弟弟的,麵上看著糊塗,毫無皇家風範,事實上,卻是個極為能幹的,又擅謀略,腦子也是靈活的。什麼事兒交給他,總能辦得漂漂亮亮的。對著這個弟弟,防範還是有些的。更多的還是信任多些,而他的確從未辜負自己的這番信任。
高無庸看了眼主子,見主子沒有任何表示,便知他也是需要退出的,片刻間,三希堂中的侍候的宮人們已然退得一幹二淨。
“說吧!”弘曆溫和的瞄了他一眼,隻覺弘晝麵上的笑容說不出的猥瑣,“收起你那難看的笑容!朕瞧著不舒服!”
弘晝不高興地捏了捏鼻子,什麼叫猥瑣的笑容,他這叫做幸災樂禍好吧。眼珠一轉,想著四哥等會見著那個東西,不知是個什麼表情?如此一想,心氣兒便平了不少。
“四哥,臣弟給您看樣東西!”緩緩從袖袋中取出個紅色絲線懸掛的一小巧的圓形柱狀物來,這物事通體黃色,泛著玉色光澤,竟是質地極好的田黃石。弘晝故意將動作放得極慢,足以弘曆瞧見這掛墜分明是一枚小印章,眸子迅速的滑過一道不知名的光芒,薄唇微抿,狹長眼角微揚,緩緩得伸出手掌,五指微微一勾。
乖乖地將那枚印章放在他的手裏,真討厭,對著這樣的四哥,自個總是沒法反抗,萎靡頹廢的低著頭僵在弘曆的桌前。
“人帶來了麼?”不一會,弘曆低沉悅耳的嗓音回蕩在空曠的屋子裏。隨手將掌心的印章放在了桌麵上。
“在外頭候著呢!”弘晝納悶得瞅了眼皇兄,怎麼這般平靜,一點也不激動呢。“您要見見她麼?”
“既然來了,就見見吧!”
不一會,就見十七八歲的姑娘走了進來。穿了件紅色的旗袍,外罩著件紅色的坎肩。烏眉大眼,黑黑的眼珠子咕嚕嚕得轉個不停。見了自己,也不下跪,歪著腦袋,不說話,看起來倒有幾分天真。
“我說,姑娘你見了皇上怎麼不行禮呢!”弘晝在一旁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