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宋朝的蘭花 (3)(1 / 3)

遠貶前,他的名望是有深度的,官場、文壇的確以他為首;可是遠貶之後,廣度增加了,他一路之上的灑脫、平易、多才、仁愛,讓世人傳頌他是“坡仙”。

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對待長達七年,遠貶海外的悲慘遭遇。以儋州為論,在他之前也有位名臣貶到了這裏,那人比蘇軾的官職大了很多,是唐朝重相李黨的黨魁李德裕,這也是位非凡的人傑,被牛黨傾軋貶到了當時稱為崖州的海南島。

李德裕死在了這裏,他沒法忍受惡劣的環境,更沒法忍受政敵的欺侮。

這在蘇軾的身上沒有發生,並不是說他沒有李德裕那麼高傲,而是心靈深處的核心地帶太不一樣了。李德裕甚至範純仁都出身於頂級官宦世家,他們的祖輩不是名臣就是重臣,從出生開始,他們的命運就注定了一種責任。

既為國家,更為家族。有這兩點,再身處政黨旋渦之中,誰能輕鬆灑脫呢?

蘇軾不同,他是第一代以才華起家的名臣,從小在蜀川山水中長大,他的心靈本就不是傳統的官場動物。最開始時,他短暫地迷茫過,那時他初入官場,自命士大夫一族,把底層人民的死活看得一錢不值,公開聲稱下層人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證士大夫的生活快樂。

真煩人,典型的暴發戶嘴臉。

到他自己倒黴,在烏台詩案後貶到黃州,在城東的那塊坡地耕種之後,他的心靈返本了,蜀山靈秀激越,華夏五千年裏,最瀟灑不羈才華橫溢的兩大文豪——李白、蘇軾都出生在那裏,並不是偶然的。他們的路,更有相同的地方。

李白忍不了唐朝的官場,自絕於江湖。蘇軾的七年貶謫之路上的種種散漫行為,更是對宋朝官場的放棄。他每到一處,都要建屋造房,以作長住久安之計。這就是他與範純仁的最大區別,他根本就沒盼望再回什麼朝廷。

本是自然之子,怎能再重蹈泥潭?

想回歸自然……你想悔婚?一入官門深似海,誰人敢稱偉丈夫?官場是個可怕的生活圈子,誰進來了都得身不由己,你蘇軾憑什麼特別。

他想蓋房定居,好多次了,可都被攪黃。在英州時,他拿出了當時全部的資產,買地蓋房,一通大折騰。結果房子蓋好了,命令也來了。

命犯官蘇軾到惠州居住。

到惠州,蘇軾學乖了,先到官方報到,申請官署。按理說他雖然犯罪,但也是官身,有自己相應的待遇。可是啥也沒有,因為官場龐大的信息網絡,已經把他的升官指數分析得一清二楚,他別說回京升官了,想死在北方都希望渺茫。

於是乎,這一路上,沿途的各級官員變著法兒地給蘇軾搗蛋,讓他行無車、居無所、病無藥,目的超簡單,就是通過折磨他,向章惇示好。

這樣的事追著他,直到惠州還在發生。這些官兒要向中央時刻彙報蘇軾的情況,好保證各種“關懷”及時地降臨到蘇軾身上。

最先是房子,沒有官署,蘇軾想租房,結果偌大的惠州城,居然沒有房源。這個牛吧,讓你有錢都租不到房,沒辦法,蘇軾搬進了廟裏。佛教與蘇軾有很大的緣分,他一生中有很多的和尚朋友,拜佛教弟子間超級龐大的聯係網所賜,他走到哪兒至少有個小廟能落腳。結果這次落腳讓蘇軾徹底翻倒。

和尚們對他很好,怕影響他休息,每天敲鍾都盡量小聲點。蘇軾很感激,寫了首詩,其中有這樣一句:“為報詩人春睡美,道人輕打五更鍾。”

他的詩風行千裏,很快就傳進了京城,章惇看到了,一時暴怒沒忍住,讓你小子舒服,你過海到儋州待著去吧,看你還能不能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