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童貫已經回國了,他向徽宗述職後,趴在了一張巨大的地圖上。這張圖是宋、西夏的交界地,它隨時變動,幾乎每十年就要有次改版。
沒辦法,宋夏之前每一次戰爭,都會讓國境線變動。
當此時,童貫看到的是一片從所未有的大好局勢。宋朝收複唐朝時失去的河湟地區之後,以河湟威脅西夏的河西走廊,以鄜延軍據橫山俯視夏州,涇原軍占據天都山直逼西夏國都興慶府,可以說西夏從李繼遷創業開始,到李元昊賴以立國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理屏障都已掌握在宋朝的手中。
童貫的腦子裏繼續導出近二十年以來宋夏戰爭中,兩軍野戰的勝負記錄,毫無疑問,宋軍占據絕對優勢,可以說如果不是天氣、給養的原因,神宗時五路伐西夏就能滅了西夏全國。
那麼還等什麼呢?一個龐大的計劃在童貫心裏生成,他私下裏和自己的親密死黨蔡京溝通了一下,兩人做了一個決定——立即與西夏開戰。
這可以看出童貫的本性。他不是他的老師李憲,李公公一生活在軍旅之中,始終以一個軍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在戰場上身先士卒,在和平時從來不參與政治。可童貫不是這樣。
他是一個有著三分理想、一分良心的人。這挺難得的,很多時候讓人熱血沸騰,甚至於感覺到溫暖。可是關鍵還剩下了六分別的,那是什麼呢,答案是私利。這導致了他可以為宋朝的軍事出力,在平定河湟時抗旨不遵,能為全軍充當先鋒,衝在最前方。
也讓他充滿了個人私欲,像這時提出進攻西夏,拋開宋朝軍隊是否需要休整不說,還得看西夏國內的局勢怎樣。畢竟梁太後集團覆滅了,夏崇宗那娃對宋朝很恭敬,國內也漸漸恢複團結。這是開戰的好時機嗎?
童貫不管,他需要更大的勝利,把他推向曆代太監都沒有達到過的權力頂峰。
至於蔡京,他也變了。從最初時隻為了在黨爭中存活下來,能平安地享受人生,到平安久了靜極思動。說到底,他和所有的上位者犯了同一個毛病——屁股決定大腦。
坐的位置不同了,想法就統統變了。在沒有慘痛的教訓發生時,隻知道不斷地折騰。
第一步,蔡京命令王厚招降仁多保忠。
理由很充分,王厚一年內掃平河湟,耀兵西夏,正是威名鼎盛不可一世的時候。仁多保忠是西夏貴族將軍,地位首屈一指。
畢竟他的老爹是當年西夏第一戰將,攻破永樂城,造成宋朝三十萬人死亡的仁多零丁。嗯,當然了,仁多零丁被宋軍很幹脆地砍掉了腦袋,說起來保忠先生和宋朝還真是仇深似海……但意義重大,如果能成功招降,把他拉到宋朝一邊,影響無比深遠。
接到命令的王厚很鬱悶,他很想讓蔡首相能到邊疆實地考察一番,把實際情況了解一下。仁多保忠是很有名,目前的職位也挺高,是卓羅右廂監軍,主管前線指揮,如果真能拉過來,很可能順手把邊疆上的大批物資人員都帶過來。
但實際情況有出入,仁多零丁是梁氏集團裏的人,永樂城大勝之後,他的軍功讓梁氏集團如日中天,把西夏皇族壓得死死的。請問李元昊的子孫對仁多家啥感情?
現在掌權的是西夏小皇帝夏崇宗,給仁多零丁的兒子一個軍職就不錯了,就算他有軍功、有聲望、有能力,也絕對沒實權。招降他根本沒有實際意義。
王厚寫了好多封信把情況如實上報,結果惹得蔡京大怒。汝隻是個前線的丘八將軍,隻管幹活兒出力當炮灰就是了,誰讓你管戰略部署國際形勢的?要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看你爸爸王韶是當年新黨同仁,早把你再次撤職回國查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