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很榮耀地回到開封城,他想歇兩天了,可是他突然發現,一個更大的戰場等著他。在這個戰場上,危險真正籠罩了他,就算再多一百萬的軍隊,也沒法替他擋災。
皇帝和首相一起惡搞他。
仗打贏了,方臘就在開封城裏被砍頭,這讓趙佶很舒爽,嗯,反抗我的都去死!可是生活呢,他的日子裏不能少了奇異的石頭、豔麗的花朵,它們必須每天換著花樣地出現,不然他會無聊寂寞。
這個想法和王黼不謀而合,王黼是花石綱的總綱頭,花石綱是他比皇帝還要優越的生活的來源保證,他比誰都盼著讓花石綱立即恢複。
可是,童貫反對。
說來童貫也算是六賊中的一個異類。他和所有的權二代、富二代都不一樣,也和蔡京不一樣。蔡京是看破世事驚破膽,寧願毀卻百年身。他從最厚黑的政治旋渦裏爬出來,為了生存改了初衷,變成了一個寧負天下人、不負好前程的壞人。他的本質是膽小鬼,他怕淒涼落魄的日子。
所以,他成功之後,總是縮在富貴的天地裏,絕不再去見人間的疾苦。
童貫不行,他要帶兵,要去打仗,他的生命裏無時無刻不出現著屍橫遍野、餓殍滿地的慘狀,人間的地獄他見得太多了。他終究不是殺人魔王,沒法做到毫不動心。
比如這時,他長歎了一聲,說:“東南人家的飯鍋還沒支穩,就又想幹這種事了?”
說這話時,他很是失望,趙佶和王黼更是難堪,他們都是聰明人,非常清楚童貫這是在罵他們——淺薄的小兒,傷疤才好就忘了疼,還搞花石綱,不怕再次激起江南起義嗎?
麵對難堪,趙佶忍了,童貫勞苦功高,剛剛立了大功,不能駁他麵子。但是王黼怒了,老東西,你暈頭了吧,俺們是壞人耶,你見過壞人堆裏也尊師重道嗎?
搞他,趁這機會踢開這塊絆腳石,越過宋朝惡人榜的前兩名。
王黼拿了一張紙去見趙佶,上麵寫著童貫在江南發布的那道詔書。罪己詔,他相信隻要趙佶看了這個,自己的目的就會達到。
果然,趙佶大怒,既羞又愧更怒,他沒忘記當初給童貫的承諾,童貫可以在江南以他的名義發布聖旨,可也不是讓你發罪己詔。趙佶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是覺得自己美好到需要天地間最美最奇異的石竹花木來掩映的人,怎麼能容忍自己犯了錯,還向人認錯呢?
童貫的形象轟然坍塌,就算再有能力,再忠心也沒用了,他讓趙佶沒法麵對,隻要見麵就會覺得羞辱,這還怎麼過日子?
王黼滿意了,他又成功地拆了一個人,搞倒童貫,他的勢力會升得更高,甚至會滲透進軍隊裏,成為集政、軍於一體的大佬,這是蔡京都沒法比的。可是沒等他來得及得意,立即就渾身冷汗。童貫反擊了,武裝太監不僅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而且迅速做出了反應。
具體的招數史書裏沒有記載,結果是王黼大驚失色,立即投降。投降?罪己詔的事怎麼辦,影響怎麼消除,皇帝的印象怎麼抹去?總得有個說法吧。
童貫一概不管,誰挖的坑誰去填,王黼小兒,你去想辦法。王黼欲哭無淚,這活兒的難度太高了,誰有記憶清除器借用一下,不然隻要皇上記得罪己詔,這事兒總有再翻出來的一天。想來想去,王黼想到了一個利己利童貫也利趙佶的好辦法。
他先去見趙佶,這樣說:“陛下,南方平定了,經濟複蘇了,花石綱恢複了,遼國快滅亡了,您還要燕雲十六州嗎?如果想,那麼得盡快,別被女真人都搶光了。”
趙佶既喜又急,“朕要,一定要燕雲十六州。”
“好,那麼童太尉……”
“讓他出征。”
趙佶搞定了。王黼再去見童貫,“太尉,您英明神武,天下無敵,眼前大好機會,您定下的聯金滅遼的計劃可以實施了,我作為帝國首相全力支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