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沒給她名分,她索性以臣女自稱——本來她也沒打算嫁他,隻把他當未來老公公看待。

德妃還待敘幾句寒溫,外頭卻通傳四阿哥造訪,隻得收聲,“你先下去吧。”

雲鶯忙不迭告退,可到門外才想起,德妃沒跟她說住哪個殿呀,總不能胡亂找間房就睡吧?

忽一眼瞥見有個穿玄色衣裳的人過來,雲鶯趕緊垂頭,安靜侍立一旁,她沒見過諸位阿哥,但衣裳上的紋樣還是認得出的。

四阿哥腳下卻是慢吞吞的,仿佛壓根不著急見他母妃一般,等到了雲鶯跟前方才駐足,“你是內務府新調來的宮女?”

雲鶯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隻能裝聾作啞,有的人天生耳朵不好使那也很正常嘛。

四阿哥輕笑了下,似欲再度垂詢,幸虧德妃催促起來,方才轉身朝裏走去。

雲鶯鬆了口氣,望著四阿哥背影有些好奇,這非早非晚的,四阿哥怎麼會過來,不是說母子倆不親近嗎?

不過四阿哥的背影還是挺清俊瀟灑的,雲鶯稍稍放心,哥哥長這樣,當弟弟的想必也難看不到哪兒去。

她不願嫁老漢、可也不想嫁個醜相公呀!

德妃對外人輕言細語,對親兒子就不怎麼客氣了,冷冰冰道:“聽說你去找了佟國維?還送了幾支山參過去?”

四阿哥靜靜說道:“外甥孝順舅舅,不是應該的嗎?”

德妃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臉上,奈何兒子大了,得顧及他顏麵,隻能忍住氣,“你好糊塗,那佟家豈是能隨便沾染的?莫說你隻是蒙孝懿皇後撫育過幾年,即便你真是她親生,這時也不該輕舉妄動!”

外頭正為了封爵之事鬧心,他倒好,巴巴地將把柄往人手裏送,生怕萬歲爺不懷疑他結交重臣?連行賄的證據都留下了。

德妃冷笑道:“你以為佟國維當真會幫你?他是皇上的國舅,也不止你一個外甥,你倒自視頗高,以為有幾斤幾兩似的。”

話說得傷人,非如此卻不足以警醒——她想不到老四會這樣愚蠢,最緊要的關頭偏沉不住氣。

四阿哥早已習慣聽這些話,麵龐甚至有些麻木,他自嘲地笑笑,“連您都不肯幫我,我還能求誰呢?”

據他所知,這陣子惠妃宜妃榮妃等人沒少在皇阿瑪跟前使勁,無不想幫自家兒子求個好前程,唯獨德妃一言不發,沒為他提過半句——有時候四阿哥真懷疑德妃的心是石頭做的,就算少了十來年的撫養之恩,難道連母子之情都一並隔絕了?

德妃麵容微怔,莫非他還念著這茬,以為自己是故意不幫他請封的?

無端又有些惱火,旁人看不出她脾氣倒罷了,連老四也誤會。德妃氣道:“你當她們做些好事!你皇阿瑪素來多疑,又獨斷專行,難道吹幾句枕頭風、阿諛奉承一番,他就肯聽了?未免把萬歲爺想得太糊塗了些!”

四阿哥淡淡道:“說來說去,總歸是怕連累自個兒。”

人家是母子同心其利斷金,到他這裏卻成了橋歸橋路歸路,在額娘心裏,他到底是比不上十四弟的。

德妃幾乎吐血,她怎生了這麼個聽不懂人話的逆子?

多說無益,德妃隻能冷處理,“你今日心浮氣躁,本宮便不留你了。隻一句你須記著,佟家並非登天梯,急功近利不可取,謹言慎行才是立身之道。”

四阿哥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平靜俯身施禮,揚長而去。

耳邊傳來清脆的瓷器落地聲,想是德妃盛怒之下砸了個茶杯。

四阿哥恍若未聞,倒是雲鶯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乖乖,這德妃也不像傳聞中那般好脾氣呀——再想不到是四爺太過叛逆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