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食物相克之道乃福晉從一本古書上看來,原本是某家的姨太太同正房不睦,便想了個法子,表麵上姊妹情深親自為正房調配飲食,暗中卻致人死命,饒是如此,也費了將近十年的工夫才得成功,所幸做得十分隱蔽,誰都以為正房之死乃天意——若非後來與那妾室偷情的家仆吵嚷出來,誰都不知裏頭另有蹊蹺。
德妃歲數大些,身子骨自然不如年輕時候利索,於是輕易地著了道,但也正因為發作迅速,很快延醫問藥,福晉反而沒法再動手。
如今眼看著德妃氣色日善,她心裏難免有些熬煎。
雲芝躑躅片刻,“還有一事,奴婢不知當說不當說。”
事到如今,福晉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已經壞到這般田地了。
雲芝遂咬了咬牙,“聽聞四貝勒欲向萬歲爺遞折,請賜側福晉平妻之位。”
雖然是道聽途說,可若非四爺真表露過這層意思,永和宮的人怎麼敢胡亂議論?
福晉震了震,眼前仿佛有些暈眩。
她自然聽說過平妻的說法,可那多發生在不講規矩的商賈之家。商人走南闖北,無法拖家帶口,總得在外另找個操持家業的,若是兩人感情好呢,便帶回去衣錦還鄉。又因後娶的沒功勞也有苦勞,不肯令她吃虧,於是相約並重,對外隻稱親如姊妹不分彼此,有時候還傳為佳話。
可天子腳下哪能這麼幹?何況還是天潢貴胄。福晉心裏是不願相信的,自個兒卻難免動搖,萬一皇帝竟真答允了呢?她在府裏本就像個活死人,左右要側福晉管家,便抬舉她一回也未嚐不可——何況瓜爾佳氏乃滿洲大姓,門第半點不比她差。
真如此,吃虧的還是福晉自己,說是平妻,便真的不分大小了?民間還知道用大奶奶二奶奶區分呢,雲鶯雖比她後進門,卻得四爺寵愛,生兒育女,萬歲爺和德妃亦且都向著她,到時候,她這位福晉不廢而廢,誰還記得?
雲芝見福晉神色淒惶,掌心也一片冰涼,忙扶她坐下,“您別著急,再想想辦法,興許德妃娘娘會幫咱們……”
福晉緩緩搖頭,“沒用的。”
德妃重情但更重利,否則鑾駕甫一回來便該撮合四爺與她了,可德妃隻字不提,還不足以說明態度麼?無疑在她心裏媳婦伺候她是應該的,至於報酬,根本她就沒想過這回事。
福晉往常擺慣了主子的譜,如今才清楚地意識到,她與雲芝沒什麼不同,在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眼裏同樣是奴才。
她唯有自救。
福晉深吸口氣,攥住雲芝的手,“你得幫我做一件事。”
雲芝忙道:“您盡管吩咐。”
“這件事很危險,興許有性命之憂,但若做成了,將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福晉緊緊盯著她,“連同你的家人,我也會一並周全。”
這是讓她無後顧之憂。
雲芝頷首,“奴婢明白。”
她本是個小人物,沒什麼大誌向,當初是家裏養不起才被迫送她進宮當奴才,可她卻深深念著父母恩德——真是喪德敗行的人家,賣到妓館娼寮不是能換更多銀兩?可他們卻仍惦記著給她尋個好去處。
為了這個,雲芝也不敢忘本。就算她此身難以長存,可得了福晉這句保證,也釋懷了。
福晉歎道:“你放心,我總不肯叫你肝腦塗地。”
不出意外,此招將是一箭雙雕——她得連凶手也一並找出來,才能徹底翻身,也免得旁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