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宮裏又傳出年輕太後進廟靜修的消息。
天下百姓隻知,當今太後不但年輕貌美,還擁有傾國之色,以往見過的,隻在其畫中,未曾有人見過真人。畫裏人又哪有真人好看。
出宮這日,京城街道上的人尤其多,香君坐在鳳輦上,看著左右擁擠的人群。熙熙攘攘都為了一觀當今太後真容,鳳輦上輕紗飛舞,隱約可以看見裏麵坐著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在鳳輦前後,各有八名手提花籃的如花宮娥,不停地拋撒著漂亮的花瓣,空氣裏衝斥著花瓣的芬芳。朦朦朧朧,若隱若現,遠比看得真切要來得奇妙。
人群騷動著、擁堵著,“素聞天下傾國色,全城盡是牡丹香。欲睹太後真容顏,凝畫一醉入夢鄉。”有人站在屋頂,懷抱寶劍,吟誦詩句,突然似一隻展臂的夜鷹急馳而下,徑直飛向鳳輦。
頓時間,熱鬧繁華的街頭亂作一團,黑衣人落在鳳輦上,十餘名大內侍衛竟無法近身,他懷攬太後,一個衣著淺紫色錦袍的年輕女子。如一隻急馳而過的雄鷹從空中一掠而過。
香君本欲反抗,還來不及呼救,已被來人迅捷點住睡穴。
待她悠悠醒轉,隱約聽到潺潺溪水,迷漫的杏李花香間,還有一陣陣歡快的鳥語。空氣很潮濕,不似在京城,長安城沒有這樣的地方。
輕紗在春風中飛揚,桌案上擺放著一隻普通的花瓶,裏麵插滿了從山間采來的鮮花。一陣美妙的音律從門外飄來,空靈地盤桓在上方,是古箏之聲。
香君出了芙蓉帳,一步又一步地尋覓著樂聲。
前院之中,開滿黃花的籬笆牆旁,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子微閉雙目,纖長漂亮的手指遊離在琴弦之上。
莫名地,香君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離她這麼近,又似那麼遠,她一定認識的。她緩緩地在籬笆牆邊的木樁凳上坐下,靜靜地感受著男子那絕世的琴音。這琴音很熟悉,自己一定有聽過。是她熟悉的人,麵具下麵的他是誰?
這背影比劉子墨要結實,比額日敦又要清瘦,似李洛,不是,李洛的背影她記得,更不會是李滄。
男子仿佛看出了香君的心事,道:“你不必猜。我們說認識也認識,說不認識便不認識。”“此處乃是世外之地,你放心沒人會找到這裏來。從今往後,這裏隻有你和我……”
“你為何要劫我?”
“因為在下曾許願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那沈紈紈徒有虛名,無趣得緊,在下隻能退一步求其次,求娶年輕的姚太後。希望你不要讓在下失望。”
香君一笑置之,這個人不是額日敦。是他,那個出現在邊關指點過她的神秘男子,更是她在西香山冰玉洞內遇到的人。
被劫持到此,她就可以過上幾天清靜的日子,不會聽後宮嬪妃整天的爾虞我詐,誰對誰錯。他的兒子,得寵嬪妃的人數已經上升到了近二十人,隊伍龐大,每日登門請安拜訪的少說也有十四五個,還有的是日日必到。香君莫名的歡欣。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離開了令人窒息的皇宮。不用再去應會後宮裏那一堆令她頭痛的事。
“我餓了,有東西可吃麼?”
“你自己不會做?”
“不會!”香君應答著,對方的眸子很亮,出奇的亮,像一湖倒映著月光的湖麵,“我真的不會!”香君重複著,她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懷疑。
這個人自己一定認識!
可是,他是誰?
他的眼睛分明就是對她的話生疑,難不成自己真的認識。不,或者此人是她熟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