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爾曼不一會兒又來到沼澤邊過夜的地方。火堆還在冒煙;一個老太婆在撿小瑪麗堆在那兒用剩的枯枝。熱爾曼停下來向她打聽。她是個聾子,誤解了他的問話:
“是的,我的孩子,”她說,“這兒就是魔沼。這是個壞地方,走近這兒得用左手扔三塊石頭到裏麵,同時用右手劃十字:這樣可以趕走妖怪。要不然,災禍就會落到打這兒走過的人身上。”
“我不跟您說這個”熱爾曼挨近她,大聲嚷嚷說,“您看到一個姑娘和一個孩子經過這個樹林嗎?”
“是的,”老太婆說,“淹死過一個小孩!”
熱爾曼從頭抖到腳;幸而老太婆又說:
“那是很久以前了;為了紀念這件不幸事。還豎了一個漂亮的十字架呢;但在一個大風暴的夜裏,惡魔把十字架扔到水裏去了。眼下還可以看到它的一頭。要是有人倒黴,在這兒耽擱過夜,不到天亮他準保走不出來。他怎麼走啊走都沒用,他在樹林裏走上兩百裏,仍然回到原來的地方。”
聽到這一番話,農夫的想像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一想到大概發生了不幸的事,會證實老太婆的說法,他這樣緊張,以致覺得全身發冷。他看到沒希望再打聽到其他消息,便又騎上馬,在樹林裏滿處跑,使足了勁兒叫喚皮埃爾,還打著響鞭,折斷樹枝,使樹林裏充滿了他走動的響聲,然後他傾聽有沒有聲音回答他;但他隻聽到散布在矮樹林中的母牛的鈴鐺聲,還有爭奪橡實的豬的嚎叫聲。
臨了,熱爾曼聽到背後有一匹馬追趕上來的蹄聲,有個中年人,褐色皮膚,身體壯實,穿著半像半不像資產者,喊著叫他停住。熱爾曼從未見過奧爾莫的農場主;但憤怒的本能使他馬上斷定這就是他。他轉過身,從頭到腳打量著這個人,等待著他說話。
“您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帶著一個小男孩打這兒經過嗎?”農場主佯裝很隨便的樣子說,盡管他顯得很激動。
“您找她幹嗎?”熱爾曼回答,並不想掩飾他的憤怒。
“對您實說吧,這事與您無關,我的朋友!但我沒有必要隱瞞,告訴您吧,這是一個牧羊女,我不了解她就雇定她一年……待到我見她來了,覺得到她太年輕,身體太弱,勝任不了農場的活計。我辭退了她,但我想付給她短途旅行的費用,我一轉過身去,她卻生氣走了……她這樣匆忙,連她的一部分衣物和錢包也忘了拿,裏麵當然沒有多少錢;興許隻有幾個銅子!……反正我要打這兒經過,我想會遇到她,把她忘記拿走的東西和我欠她的錢交給她。”
聽到這個雖則不算很真實,至少很可能的故事,熱爾曼的心太老實了,不禁躊躇起來。他用銳利的目光盯住農場主,對方厚顏無恥而又坦然地頂住了這種探問。
“我要弄明白這件事。”熱爾曼心裏想,強忍住憤怒說:
“這是我們村的姑娘,我認識她,她應該打這兒過……我們一起往前走吧……我們準定會找到她。”
“您說得對,”農場主說,“我們往前走吧……可是,如果這條大路走到頭還找不到她的話,我就不往下找了……因為我要走到阿爾當特這條道。”
“嘿!”農夫暗想,“我不離開你!哪怕我要二十四小時陪著你在這魔沼周圍打轉!”
“等一等,”熱爾曼突然說,他盯住一簇在奇怪地顫動的染料木,“喂!喂!小皮埃爾,是你嗎,我的孩子?”
小孩認出了父親的聲音,便像一隻麂子從染料木中跳出來,但他一看到他的父親由農場主陪伴著,便嚇得止住腳步,不知所措了。
“來,我的皮埃爾!來,是我呀!”農夫嚷著向他馳去,他跳下馬,把兒子抱在懷裏,“小瑪麗在哪兒?”
“她躲在那裏,因為她害怕這個黑臉的壞蛋,我也怕。”
“嗨!放心吧;我在這兒……瑪麗!瑪麗!是我呀!”
瑪麗爬著過來,她一看見農場主緊跟著熱爾曼,便跑過去投在他懷裏,緊偎著他,好似女兒偎著父親一樣。
“啊!我的好熱爾曼,”她對他說,“您來保護我;和您在一起,我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