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揚~~”
“陸揚~~”
隨著輕柔飄渺的呼喚聲，陸悠悠醒來。
莆一睜眼，隻見房間裏都是人。他下意識地縮成一團，緊緊艙壁上，目光呆滯，驚恐地望向大家。
這些人是覃江、孫浩、耿強等，連郝明輝、辛子明、翁立已經不知幾時從小島上回來，全都來看望陸揚。在走廊上，還有更多的人，他們都是艦上的官兵。一個個肅然靜立，期待的眼神緊緊盯著陸揚的艙室之門。
“陸揚，別怕！我是覃江。”覃江微笑著，極盡溫和地說道：“你到底怎麼了？”
“我殺人了！我殺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們來向我索命，我……”陸揚哆嗦著。陸揚信科學，是個無神論者。但不知為什麼，這時候也會說這樣的話。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覃江等人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定是日本航母上的亡者給陸揚年輕的心靈帶來了莫大的壓力，讓他墮入一種迷茫和恐慌的心理，這是很正常的戰爭心理恐懼症，又叫殺人心理綜合症的。越是平時溫和善良的人，親手殺人之後，情緒、心理、甚至是生理上的反差就越大。
想到這裏，那一顆顆緊懸的心髒噗通噗通地落回了心窩裏，所有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昨天下午，孫浩來找陸揚聊天，卻發現他在地上躺著昏迷不醒！即刻拉響了警鈴，迅速叫來醫生。
呼吸、心跳、血壓都很正常，但就是昏迷不醒，怎麼叫也叫不醒。一時間把大家都急得團團轉。隨艦軍醫官對腦瘤的治療和處理知之甚少，所以根本不敢動對他下任何藥物，隻能幹守著。
好在經過一天一夜的守候，陸揚終於被他們喚醒過來。
覃江做到床邊的椅子上，用最堅定的眼神看著陸揚，溫和地說道：“陸老師，戰爭是要死人的。你不殺死他，他就會殺死你。這絕對難以避免的事情。”
“戰爭，戰爭就一定要死人嗎？”陸揚抬起自己的手，在燈光下看著蒼白的手掌，並不粗壯的手指。陸揚囈語道：“就是這雙手，轉眼間殺死了六萬人嗎？我……”
說到這裏，陸揚的雙手再一次顫抖起來。
他殺過雞，吃過蛇，踩死過小強；但是他卻沒有見過死人，更別說殺人了。而且他的初衷隻是為了阻止戰爭，卻沒想到自己的手指動了幾下，就殺死了這麼多人！
想著那些士兵臨死前的哀嚎慘叫，想著血肉模糊、肢體紛飛的情景，想著浮屍整片海域的情景……，他就抑製不住身體發顫。
在他的眼裏，自己那雙蒼白的手忽然間都是刺眼的、鮮紅的人血！
忽然間，陸揚想起前些日子總做的噩夢，血海上漂浮的屍體不是自己人的，而是敵人的！
“這雙手沾滿了鮮血，我這不是變成劊子手了嗎？我不想殺人……”
在昨天操作的時候，他絕沒有這麼想過會死這麼多人，也絕沒有想過自己這雙無縛雞之力的手指的動作會要了幾萬人的生命。那時，他的心裏隻有民族大任，隻有肩上的重責，隻有如何進入、如何操作、如何退出的流程，滿腦子塞滿了數據、代碼和一條條的程序指令心無旁騖。
但是，現在……
陸揚拚命地甩動雙手，想把手上的血甩掉。不僅越甩越多，而且隨著他的甩動，他的耳朵裏鑽進無數冤魂淒厲地慘叫聲……
他的雙手緊緊地捂住雙耳，但是那哀鳴的聲響鑽進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讓他進入到一個哀怨、悲慘的世界。
真是慘不忍睹！
他再次趕到頭痛、惡心，腸胃感到一陣痙攣。
陸揚忽然舉起拳頭、狠狠砸在艙壁上！
“咚”地一聲，陸洋的手背皮開肉綻，鮮血之流。
跟著，“哇”地一聲，他張開大嘴，滿肚子的食物傾瀉而出，吐了覃江一身都是！
周圍的人們一下子愣住了！
孫浩、耿強見狀衝了上來，一把抱住陸揚，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但見陸揚臉色鐵青了，眼神散亂，渾身軟綿綿地。眾人忙給他擦拭幹淨，扶他躺好。
“他們死了？是我殺死的？我殺人了，我是劊子手……我怎麼會殺人呢？我要救人的！”陸揚目光呆滯地看著正上方，喃喃地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