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9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1 / 2)

第169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

許多時候,一旦超越常規認定的界限,許多事情便一下變得分外複雜起來。唐遠在鑒天鏡裏有一個意識碎片是藥師,當他成為藥師的時候,他一開始給自己定下的宗旨是救死扶傷——隻要是求到他的門下,什麼人都救。但是這個宗旨並沒有貫徹他的一生,而是很快地就改變了。那是因為不久有人問他,是質問:“如果一個無惡不作的人到你那裏,而你救了他。然後他去害更多的人,你說,你是在行善呢還是在作惡?”於是他的宗旨便改了——隻救治沒有惡名的人。但過了不久,又有人問他:“如果你一輩子救了一百個本來應該必死的人,這些人中,後來有一個人的兒子將來害死了一萬個人。你說,你這一生是行善呢還是在作惡?”這個問題差點把他逼瘋。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也更加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作好事還是在作孽。這個問題困撓了他將近整整一生。還是在老年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忽然悟了。那是他的老伴在哄小孫子的時候說道:“唉呀,小乖,你的鞋子又小了。”這個本來平常的生活片斷讓他一下子想到了許多東西——沒有哪一雙鞋子可以讓人從小穿到老。

當鞋不換的時候,那隻能是等腳定型的時候!從中,他領悟了‘變’與‘不變’這兩個相纏在一起的原則。後來,根據‘變’,他研製出了專門針對各種常見病痛的對應藥劑,根據‘不變’,他研製出了養生丸、洗髓丹、續命丹。前者,讓他成為了大眾眾口聲傳的‘醫聖’,而後者,讓他成為了上層和隱流心目中甚有分量的‘醫神’。當這個帶著‘變’與‘不變’領悟的意識碎片回歸唐遠本體的時候,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他也體會了更多的內容。醫師的原本職責就是救死扶傷,至於社會公德的維護、社會規則的維護事實上並不關他的事,而是需要另外的人負責。這是社會分工的問題。但是真實社會並不是這樣的。當一個人站在高處的時候,便會身不由己地成為大眾注視的目標,而大眾也會盲目地把自己的意誌加到目標的身上 你是個巨富,可每年才捐那麼點錢,你有沒有公德?你有沒有良心?你是個高官,是我們在養著你們,可你卻任由你的兒女縱橫鄉裏,魚肉百姓,你還有沒有廉恥?你還是不是人?可是隻要稍微客觀地一審視,問題便來了。

誰說巨富就一定要往外捐錢的?誰規定的?誰說高官就一定要把自己兒女管好的?大眾中每個人的孩子便都是乖孩子麼?這麼一說,有人便又會說了:“你們出類拔萃,那一定是你們偷取了本來應該屬於大家的東西。不然為什麼會出類拔萃?現在要你們稍微地回饋一點,難道不應該麼?”這個話一出,便無敵了。因為這是個不能被證偽的提問。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絕對正確的?答案是,不能被證偽的東西。在唐遠現在的這個世界,智慧神的信徒還不如某些下九流的破爛小神的信徒多。因為智慧是可以被證偽的,或者說,所謂的智慧,是大眾以為他們可以一眼看到底的 就算你比我有智慧,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就沒有智慧?最多隻是比不上你罷了。可是話說回來,誰又比誰高明多少?你是神又怎麼樣。可是一旦有一個神提出了‘信我者永生,信我者得救’,那問題便完全不一樣了。因為生與死的問題,是活著的人不能證偽的問題,所以,就算是再垃圾的神,一旦提出了可以解決生死,便也會擁有大把的信徒。

想要永生卻把生命的自主權完全地、徹底地、心甘情願地拱手交出去,這不得不說是一件悲哀的事。因為神說了,淺信者無救!至於什麼是淺信者,我說了才算,你們自己的認定不作數。通過這個事,唐遠便一下子認識到,人世間的一切規則,都是應人世本身而設的,規則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不遵守規則,你將成為社會的公敵,被社會拋棄。如果完全地遵守社會的規則,你卻也將永遠也走不出人群,隻能盲目地生在人群中、活在人群中、死在人群中,你將永遠看不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方向。而跳出這個羈絆的法則其實隻有一句 走自己的路,讓他人說去吧。當你走過千山萬水,走過萬水千山,再回首而望的時候,你才會發現,那些纏人的藤,那些絆腳的石,那些陰森的寒流、那些熾熱的熔岩,一切,安在哉?在原來的世界,一個宗教史上也流傳著這樣的一段話 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隻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這段話被許多人認為是‘賤’,被打了左臉反而送上右臉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