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我現在很鬧心。軍紅，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軍武，我也不好說什麼，因為，我沒想到高尚會這樣。他被提拔了，按說應該提拔你當副局長才對。
“他不但不提拔你，竟然還要你去為他爬格子賣命，這事兒放我身上，我是堅決不幹的。”軍紅明確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那我就不去？”梁軍武並不堅決的聲音。
“如果不去，人們會敬佩你有骨氣，不附炎趨勢。可是，這樣，你也會失去高尚對你的信任了。你應該知道得罪市委組織部長的代價是什麼？”
“沒什麼？大不了當一輩子處長罷了。”梁軍武賭氣說了一句。
“軍武，這是一件大事，慎重考慮一下。不要賭氣。”軍紅勸慰道。
兩個人談到了深夜，軍紅也沒說出具體的意見來。
這一夜，梁軍武第一次失眠了。
失眠的原因是因為調動工作的舉棋不定讓他鬧心：
人在床上，心卻一直在夢境裏……
一會兒夢見，高尚露出了一張生氣的臉，狠狠地批評了他一頓：“好你個梁軍武，竟然不聽我的調遣了！你覺得自己出了兩本書，就有什麼了不起了嗎？就可以拒絕我對你的工作安排了麼？告訴你，沒有我的支持，你什麼也不是。”
“高局長、高局長，不是那回事兒，我不是不聽從你的安排，我是覺得自己是個局長助理，回到組織部當處長不合適。隻要給我解決了副局待遇，我馬上高高興興去報到。”
“嗬嗬，給你個處長就嫌官小了？告訴你，這是市委組織部，不是一般的局機關。宰相的丫頭七品官，不少局級幹部，還巴不得來當個處長呢，你那局長助理算個啥？
“
再說，局長助理是誰給你的？還不是我給你的？我能夠給你個局長助理，也能拿掉它。一旦拿掉它，你就是個普通的處級幹部。你自己想想看，是來組織部當處長合適？還是在人事局當處長合適？”
“當然是回組織部當處長合適。”梁軍武這才算過帳來，連忙檢討：“高部長，我錯了。明天我就去組織部報到。”
可是，當他說完這句話，高尚卻沒有人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走了。這時，梁軍武才清楚，自己已經拒絕了市委組織部的邀請，事情已經是不可挽回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後，盡量緩和、修複與高尚的關係。
過了一會兒，他又進入了另一個夢境。夢境裏出現了市委組織部調研處副處長張才華。酒桌上，張才華和幾個組織部的老同事對梁軍武樹了大拇指：
“軍武，你不隨波逐流，附炎趨勢，有骨氣！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梁軍武聽了十分受用。原來，自己拒絕了組織部的邀請，也可以被人稱讚為有骨氣、不依附於人的品格。
隻是，他不知道，因為自己拒絕回組織部，張才華就被任命為調研處長了。如果梁軍武回去，調研處長哪能到得了張才華的頭上？
但是這個細節梁軍武並不知道，他自以為就成了人們心目中的英雄人物。是啊，在人事局，有人曾經譏笑自己是高尚的忠實走卒，高尚到哪兒？自己就狗腿子一樣跟著人家到哪兒？
一點兒個人的獨立性也沒有。這一回，我拒絕了跟著高尚走，我這個忠實走卒的惡名可以取消了吧！
如果說梁軍武拒絕高尚的邀請出於一種理性和尊嚴的考慮，更不如說是一種感性的考慮，因為，自從到市委組織部工作以來，他就陷入了無盡無休的文字材料寫作中了。
當時，還沒有普及電腦技術，梁軍武寫作全靠一個人伏在棚戶區小平房炕沿上爬格子。常常是寫得昏頭脹腦，不知道幾點鍾？星期幾？廢寢忘食是家常便飯。
自從來到人事局，創立了人事計劃業務，梁軍武才脫離了文字的苦海，現在，讓他舍棄這一切去重新當文字匠，他豈能甘心情願再去受苦？
如果回去寫文字材料，也許是有飛黃騰達的機會，但是，如果把身體熬壞了，把眼睛熬壞了，也許是躺到醫院的病床上去了。一想到這些，梁軍武就常常為自己決策感到慶幸了。
第二天上午，高民堂代表市委組織部正式通知他：“軍武，經過部長研究，實在無法解決你提出的副局待遇要求。想過來，就痛痛快快來報到，如果不想過來，就算了！”
高民堂說話的口氣不太友好，但是確實又是高尚說話的樣子。梁軍武也就毫不猶豫地告訴他“那……我就不過去了。”
電話打完了，一副沉重的思想重擔就此卸下。梁軍武感到除了輕鬆，還是輕鬆。
一件躊躇不定的事情不再困擾他了，梁軍武重新回到人事局的現實生活中。新局長沒有到來的信息，梁長斌依然如故地主持工作，唯一的變化就是劉大成活躍起來了。
一連七天，梁軍武沒有與高尚聯係了。
聽從於他的命令、指示習慣了，梁軍武竟然會有了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是啊，官場的下級職員，本來就是按照長官意誌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