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醫急救室在二樓,梁軍武匆匆趕到,急救室的大門緊閉,薑萌萌坐在牆邊的靠椅上低頭哭泣。他走過去,問道:“萌萌,不要緊吧?”
薑萌萌抬起淚眼蒙的臉,傷心地說:“上來十個民工,你一拳我一腳把他的脾髒打裂了,大出血。”
“這幫民工怎麼下手這麼狠毒?”他恨恨地說,轉而安慰道:“現在醫技這麼發達,不會有事的。”
“他真是命苦!不就是舉報了一個腐敗分子嗎?好像成了公敵。總像自己犯了什麼大罪,總是在想辦法贖罪。昨天晚上,他和他弟弟在客廳嘀嘀咕咕商議了大半夜。我真擔心他們做什麼出格的事。”
“他弟弟叫什麼?是幹什麼的?”梁軍武警惕地問道。
“何大樹,在開黃砂礦,手下有很多人,是城區有點名氣的‘茬子哥’”。薑萌萌答道。
正在這時,身高馬大一臉凶相的何大樹跑了過來,急問:“嫂子,哥沒事吧?”
“正在搶救,你和你哥到底幹了什麼?”薑萌萌追問道。
“哎———”何大樹懊悔地歎了一聲氣,用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勺,說:“我哥為了公家的事把命都不要了。昨晚,他專門找我到你們家,說供水接線工程上住著一幫民工賴著不走,動也不敢動,闖又不能闖。
“他讓咱兄弟倆去合演一出‘苦肉計’。他說那幫民工對他懷恨在心,他去他們必定圍攻他,就讓他們把他打傷,讓我借這個理由把他們趕離接線工地。
“我說,何必要你去挨頓打,我帶一班人轟走他們不就得了!哥說,能走早就走了,這一班寡骨溜筋的流寇不那麼好纏,捏不住他們的疼腳他們不會輕易屈服。”
“
那班民工走了嗎?”梁軍武問道。
“我剛才帶了三十個弟兄兩車人,把他們趕得抱頭鼠竄,工棚也給他砸了,橫在路上的牆也給掀了。要不是哥反複叮囑我不打傷民工,我的弟兄把十個人隻怕要搗成肉醬。”
梁軍武的心一抽一抽的,眼淚瞬時模糊了視線。
供水接線工地上,原施工公司駐守的十個民工自知重傷他人罪不可赦,不得不丟盔棄甲逃回老家,連工程款也沒敢催討。
梁軍武指示區建委下屬工程公司由何大山掛帥進駐工地,施工進度一天一個樣。何大山駐守工地親自指揮,更加快了工程進度。
這天,他來到工地上,光著腦袋在烈日下暴曬得黑不溜秋的何大山欣喜地說:“區長,至多二十天,接線工程即可竣工,您隻要把錢給我們備好就行了。”
梁軍武遞給他一瓶礦泉水,說:“工程還沒影兒咧,就知道錢,錢,做完再說。何大山接過水,咕嚕一下,瓶空了。
他歇口氣,說:“行,我在這巴掌大的工地上投入了兩百多個勞力,負責保質保量完成任務。”說完就到那邊張羅去了。
梁軍武從心裏湧出的是那種難以言狀的喜悅。隻要供水接線工程竣工,工業城即可出租收費,就有了要求主任轉貸的籌碼,一點五億元貸款轉為國家投資似乎觸手可及了。
從主任發話修通供水接線工程迄今不過二十天時間,進度如此快捷如此順利真得感謝何大山,要不是他別出心裁出招當機立斷行動以命相搏犧牲自己,那些留守民工不知會賴到何時,傷神費力也不見得能把他們請出。
他此時特別想見到何大山,品味他掛在臉上滿不在乎的笑,感受他聳肩吹哨吊兒郎當的神情。區裏一位副區長年末到點退下,市委組織部要補個人進班子,大家都看好老實可靠循規蹈矩的城建局長胡剛,可他怎麼也看不上眼,以觀察為由按下了此事。
現在看來,何大山才是自己心中的最佳人選。他富有愛心,又有正義感,還敢於作自我犧牲,這麼好的幹部真是難得一遇呀。
雖然有時有點滿不在乎有點桀驁不馴,但隻要引導得當,必是一個可造之材。然而,市領導那關怎麼通過呢?要是他能在一點五億資金轉貸上將功補過,那該多好呀!
對,把他推到省城,讓他在轉貸上建功立業。目前形勢所迫,指望楊副主任一行人按部就班至多當個耳目探探情況,根本難得突破,這就需要一個人打破常規跳出窠穴劍走偏鋒,
興許能夠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而這個人非何大山莫屬。梁軍武打定主意,便拿出手機,換上前不久移動公司搞聯誼活動時送給他的一張充值神州卡,給何大山發送了一條短信。
第二天,梁軍武打通薑萌萌的電話,問道:“何大山恢複得怎麼樣?我有十天沒見著他,還在醫院嗎?”薑萌萌咯咯笑著說:
“難得你大區長還記得你的蝦兵小卒。他恢複得很好,昨天出院了。”他囑咐道:“畢竟傷了一次元氣,應該多住幾天。”薑萌萌應和道:
“怎不是呢?可他就是不聽,昨天一出院就跑到省城,還說要在那兒住上十天半月,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