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媽媽還活著
翌日，陽光還未徹底鋪灑大地，女人們房間的門就已經被宮人一一敲響了。
化妝師已經趕到了，女人們紛紛換上了漂亮的禮服，然後乖巧地坐在梳妝台前等待化妝。
慕天星跟小櫻桃她們是同一個化妝師，而倪子洋他們也被宮人請到了椅子上，端坐著處理發型跟妝容。
畢竟這是皇室婚禮，全世界的目光都會聚在一起，皇室人的形象容不得半點閃失。而寧國皇室的顏值一直是聞名遐邇的，至今還沒有其他國家的皇室可以媲美。
大家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等到早上六點半，簡單地用了點早餐，然後補妝。這一下，大家就不能再進食了。
七點整，倪夕月已經準備好了。
洛傑布打來電話，笑嗬嗬地稱讚她的手藝，說：“我都沒想到，你會在我婚禮禮服的心髒處繡上一彎月牙，月牙皎潔清亮，栩栩如生。我太高興了，太喜歡這套禮服了！等我們結婚十周年、二十周年的時候，我還要穿它。”
倪夕月微笑著聽著洛傑布的話，心裏覺得特別溫暖。她想起了十二歲那年，她送了他一條月牙狀的鑽石項鏈，而他一直戴到了現在。
他們一路走來，這麼多年了，他的身邊美女如雲，隨隨便便一個理由他都可以跟她分手，都可以轉身不要她的。可是他沒有，他承擔了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一切，尤其他還是這樣的天子身份。
倪夕月心知，洛傑布是一直將小月牙放在心裏的，所以這次的結婚禮服，她想要親手做。她做了一襲月牙白的禮服，再在襯衣跟禮服的胸口上繡上一彎皎潔的月牙，表示她一直都明白的，她在他的心裏。
洛傑布知道倪夕月感動，忽而話鋒一轉，道：“喀喀，你房間裏開空調了沒？小心感冒，現在已經初秋了，不如之前那般炎熱了。”
“你少套我話！”倪夕月聰明著呢，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想知道我在不在自己的房間裏，那你自己過來找啊。”
洛傑布：……
倪夕月又道：“別以為我哥會給你通風報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跟你說吧，我藏在哪個房間，我哥根本就不知道。你在我身邊放間諜，我也在你身邊放了間諜，哼。”
倪夕月傲氣十足地掛了電話，嘴角、眉眼間全是幸福的笑意。
倪子洋夫婦在門口看了倪夕月一眼，眼眶都是紅紅的。他們看見過女兒天真無邪的樣子、溫婉可人的樣子、初戀幸福的樣子，還有太過美麗而碎裂的樣子，以及自我修複後迅速強大起來的樣子。而今，他們終於又看見幸福的微笑布滿她的臉頰。
為人父母，最大的心願不過就是孩子可以擁有幸福。
早上七點半，大家各就各位，分散在別墅的房間裏。大批媒體蜂擁而至，卻被英勇的護國軍攔在月牙湖的外圍，不讓他們靠近別墅半分。
一樓，宮人們關了門，既興奮又忐忑，想著陛下今日會不會給他們發紅包。
倪子洋夫婦直接坐在大廳的中央，這是司儀安排的。等洛傑布一來，宮人們自大門兩邊將門打開，外麵的攝像師首先拍到的就是大廳中央嶽父嶽母端坐著的模樣，而裏麵的攝像師首先拍到的是陛下從外麵走來英姿颯爽的模樣。
一切看似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而二樓客廳裏端坐的伊藤、小野寺、倪夕牧夫婦，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剛才他們誰也沒看清倪夕月究竟藏在哪個房間了，他們化完妝從各自的房中出來，就聽宮人們說，倪夕月已經藏好了。
而這一次，婚禮的伴郎跟伴娘是淩冽跟慕天星，像這樣父母結婚，兒子兒媳做陪襯的場麵，隻怕全世界都很少見了。
倪夕月的婚紗也是月牙白的，跟洛傑布的禮服一個色係。隻是她已經不再年輕了，什麼前短後長、公主式蓬蓬裙紗的那種，顯然已經不適合她了，所以設計師專門給她設計了一款魚尾型貼身的優雅婚紗。婚紗的料子是真絲緞麵的，燈光打在上麵來的時候很有質感，上身效果非常大氣、高貴，很符合她皇後的身份。
洛傑布的車隊抵達月牙灣的時候，慕天星趴在窗口小心翼翼看著，轉身便對倪夕月道：“母後，父皇他們來了。”
倪夕月的麵頰上掠過緊張之色，下意識走到鏡子前，前後左右又照了照。
慕天星一臉崇拜地看著倪夕月：“母後，您的身材保持得真好，難怪父皇為您神魂顛倒了這麼多年呢。”
倪夕月的臉頰一紅，被兒媳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走到窗口朝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洛傑布從車裏下來了。他穿的禮服上有她親手繡的月牙，底紋還是她做的，有潛龍跟祥雲的圖案，手上的那顆大鑽戒還在閃閃發光。
昨天用完早餐後，倪夕月還拉著洛傑布問過，要不要把戒指先給司儀，可是他笑著說不用。因為她猜到婚禮中可能有她不知道的環節，所以她的內心深處才會更加緊張。
洛傑布身後的淩冽一襲淺藍色的禮服，料子上也有潛龍的底紋，寓意儲君。他站在洛傑布身後，兩人一同微笑著麵對媒體，非常配合地任由媒體拍照。
乍一看，這對父子就好像藍天白雲。
慕天星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淺藍色抹胸紗裙，微微一笑，跟倪夕月站在一起，也像是清新的藍天白雲。
“他們上來了。”慕天星激動不已，倪夕月也看見了。兩人趕緊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端坐好，期待攝像師拍攝出完美的照片。
“天星，你不用那麼緊張，腰挺得太直了。”
“哦哦！不過，母後，父皇能想到我們是在書房裏嗎？”
“不知情。”
“我聽見腳步聲了，好多人啊，他們衝上來了。”
“別說話了，別讓他們聽見。”
婆媳間談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而空氣中的腳步聲越來越嘈雜。
樓下。
洛傑布成了人精。昨晚家族聚會的時候，他就已經請教過長輩們了，如何更加順利地接到新娘。長輩們都是傾囊相授，紛紛將自己當年的經驗告訴了他。
於是，一樓大廳的門一開，他還未動，他的親兵已經散開，直逼二樓三樓，展開地毯式搜索。
倪子洋夫婦端坐在大廳裏，三四台攝像機從不同的角度拍攝著洛傑布挺拔、健碩的身姿。他來到嶽父嶽母麵前，非常認真地三鞠躬，道：“爸爸，媽媽，今日我要帶走你們身邊最珍貴的女兒，我以洛氏皇族的名義起誓，我必定終其一生愛她、敬她、護她、寵她，直至我生命的盡頭。”
淩冽靜靜站在一邊，看著父親終於可以娶到母親，鼻子有些酸酸的。
倪子洋點點頭，麵色舒緩地道：“去吧，去接你的新娘吧。”
洛傑布不再耽擱，大步踏上了階梯。
外圍那些不得而入的記者拍不到裏麵的場景，隻好轉移焦點，開始拍攝洛傑布為倪夕月建的美麗的月牙灣。
洛傑布上了二樓，看見倪夕牧坐在大廳裏，三兩步衝上去：“你妹妹呢？”
倪夕牧無奈地聳聳肩：“我不知道，真的。”
洛傑布不疑有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犀利，他掃視了各個房間一圈，而後下令道：“不在三樓，就在二樓。”
主臥不大可能，倪夕月那個小妖精才不會讓他這麼容易找到，其他臥室似乎也不太可能。因為伴娘是慕天星，臥室有洗手間可以藏，但他們不會讓慕天星等那麼久。
洛傑布閉了閉眼，又睜開，英明如他，當機立斷地抬手，直指書房：“在那裏。”
倪夕牧跟妻子都是愣了一下，但見洛傑布已然大步走了過去。
親兵分兩路，包抄書房門口。不等洛傑布開口，淩冽已然冷聲道：“都小心點。”他是想要提醒裏麵的人，離門遠一點，不要被傷到。
此刻，萬籟俱寂。
洛傑布的掌心輕輕貼著書房的門板，溫柔的動作像在撫摸著愛人的臉龐，他輕顫著道：“我的小月牙，我來接你了。”
門內的倪夕月聽見洛傑布的聲音，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晶瑩的淚珠忍不住就要落下。
慕天星當即拿過紙巾，小心翼翼地給倪夕月擦了擦淚珠，並避開眼妝的重點部位：“母後，控製情緒，深呼吸。”
其實，洛傑布不是很確定倪夕月就在裏麵。偏偏小丫頭的話在屋子裏響了起來，惹得門外的洛傑布心情大好，他笑了起來：“好兒媳，給父皇開個門，父皇給你一個大紅包。”
慕天星的見麵禮洛傑布還沒有給呢，兒子帶新媳婦回家的第一天要給的紅包，他一直留著。
淩冽淡漠地看了眼洛傑布，又看了眼兩邊的親兵，冷聲道：“你們都別動。”
大概是怕他們傷到慕天星，淩冽甚至往前一步，鑽到了洛傑布的前麵去，將洛傑布擋在身後，然後對著裏麵道：“小乖，你跟母後商量一下，想開就開，不想開就不開。有什麼心願、想法、要求，以前不敢提的、沒機會提的，千萬把握機會，現在趕緊提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洛傑布：……
這是不是他的親兒子啊？
門內，倪夕月撲哧一笑，對著慕天星招招手，小聲耳語幾句。
慕天星眸子閃亮閃亮的，當即就道：“有的，有要求的！大叔，你先幫我把紅包收好。”
她心知開門拿紅包太危險，而且門下是做了加護加固的，跟尋常百姓家的門不一樣，東西塞不進來。
淩冽聞言，當即看向了洛傑布，如鋼琴家般好看的手掌朝上。洛傑布也不矯情，當即從禮服口袋裏掏出紅包給了兒子。
淩冽打開紅包看了一眼，瞥見支票上的金額時，冷了一個早上的臉終於如春雪初融，他優雅地笑了起來：“小乖，紅包拿到了，三寶娶媳婦的錢都有了。”
慕天星激動不已，三個兒子娶媳婦的錢，那得是多少啊？
“謝謝父皇，您真是我見過的最英明神武的帝王。”小丫頭一個勁拍馬屁，甜甜的嗓音糯糯的，暖進人心裏去了。
外麵的親兵們全都聽見了，洛傑布的兒媳婦在誇他，他心裏美滋滋的：“丫頭啊，你乖，幫父皇把門打開吧。”
慕天星又道：“您想娶我母後，就要答應以下三條愛妻守則。”
洛傑布愣住，餘光左右一掃，親兵還在身側，可別搞得他一個天子太沒麵子，但他硬著頭皮：“說吧。”
甜糯的聲音在門內響起：“婚後，對外，您的話就是聖旨；對內，母後的話就是您的聖旨，您要絕對地盲從、聽從、順從。”
洛傑布：“行。”
慕天星氣勢十足：“母後說了，婚後不生二胎。”
洛傑布心想：一定是那日跟她說的話，她放在心裏了。他銀牙一咬：“喀喀，行。”
慕天星又雄赳赳氣昂昂地道：“最後一條，擬定夫妻生活計劃表，嚴禁縱欲過度。”
“噗……”不遠處的倪夕牧他們硬是沒忍住，笑出聲來了。
洛傑布俊臉通紅，左右掃了一眼，發現兩側親兵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一個個隱忍得很辛苦。
以前，他沒把倪夕月娶進門，每個月他會來幾趟月牙灣解決生理問題。隻是，有時候兩人工作忙，不是她出國訪問，就是他有應酬，要飛來飛去，兩人一個月也碰不上麵的情況是有的。
現在好不容易熬了半生，眼看著就要修成正果了，她還不讓他吃飽了，這算怎麼回事兒？
洛傑布冷聲道：“這條不成。”
“噗……”
“喀喀……”
這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忍不住亂笑了。
隻是，洛傑布惱羞成怒，掃視一圈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沒有人故意往槍口上撞，惹他不痛快。
慕天星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母後說，這條不應，就不開門。”
洛傑布小聲上前，湊近兒子耳畔道：“幫幫父皇吧。”
淩冽嫌棄地看了洛傑布一眼，同樣小聲道：“你就不會先答應了，回頭再說？”
“君無戲言，這一答應就是真的要執行的。”洛傑布一臉為難。
清雋的眉眼沒有半分情緒，淩冽幽幽地來了一句：“夫妻之間沒有帝王臣子之分，隻有男人跟女人的較量。”
“嗯，有道理。”洛傑布心中歡喜，從來沒想到兒子會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這一下，他底氣足了，對著門板道，“好，我答應了。”
“還有……”慕天星的聲音很歡喜，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好像已經走到了門板後麵。
淩冽緊張地握著門把手，就怕洛傑布沒輕沒重地衝進去撞著她。
慕天星又道：“母後說了，要您給她唱一首情歌，您唱完了，門就開了。”
洛傑布的耳根也紅了，他心道：小月牙真能折騰。
慕天星見洛傑布不說話，又道：“喀喀，您不能隨便唱的，要唱最能表達您對母後愛慕的深情的歌。”
淩冽一邊聽，一邊細心記著，今天過後他一定要多多學習好聽的情歌，不為別的，就為了將來迎娶小乖的時候，可以親自唱給她聽。
兩側親兵不敢動，倪夕牧他們卻將手掏了出來，就等著錄音呢。陛下唱情歌，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怎能錯過？
幾個攝像師激動萬分，全都把鏡頭對準了洛傑布，開始特寫。
這一段接新娘的畫麵是不能像封後大典一樣現場直播的，這是要事後剪輯成錄像，留給家族內部成員作為紀念的。因為視頻裏麵有月牙灣的內部構造，不能外傳。月牙灣今後必定是陛下的寢宮，內部結構保密是第一位的。
洛傑布閉了閉眼，似在思考。下一刻，他張口，感人的歌聲就此溢出：“已經聽了一百遍，怎麼聽都不會倦，從白天唱到黑夜，你一直在身邊……情人間分分合合，可是我們卻越愛越深，認識你讓我的幸福如此悅耳，能不能不要切歌，繼續唱我們的歌，讓感動一輩子都記得……無論是開心還是難過，我的愛一直不變……”
他輕輕地閉著眼，一首歌從頭唱到尾，整幢別墅裏寂靜無聲，輕顫的睫毛染上濕意。這歌聲讓淩冽都覺得好感動。
門內，倪夕月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轉，她有些後悔讓洛傑布給她唱情歌。待會開了門攝像師還要拍攝，她花了妝多不好。
慕天星折回去，輕輕給倪夕月擦眼淚，小聲道：“母後，父皇唱得好好聽哦，中間還有一段說唱。這是什麼歌？我從來沒聽過，好感人。”
倪夕月被慕天星逗得撲哧一笑：“去開門吧。”
差不多了，本來皇室婚禮就比較嚴謹，每段時間該做什麼，下段時間又該做什麼，都有很多工作人員嚴謹有秩序地安排著。
慕天星點點頭，走到門後，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鎖，再轉身跑到一邊的沙發上坐好：“你們可以進來了。”
下一刻，門把手動了動，外麵的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開門的速度非常緩慢。門框與門板間露出一道小縫的時候，淩冽帶著關切的清瞳跟帥氣的半個腦袋首先露了出來。他看見了慕天星端坐在沙發上，這才鬆了一口氣，嘴角勾勒出甜甜的笑容，一下子將門打開。
慕天星因為淩冽緩慢的動作感到溫暖不已，他們沒有任何言語交流，他的心裏就時時刻刻把她裝著呢。
洛傑布從親兵手裏接過一捧精致的香檳色玫瑰花，目光灼灼地盯著不遠處的愛人。他一路走來都心裏隻是激動，可是現在，見到他傾慕了半生的女人時，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他三兩步衝了過去，把花束往她手裏一塞，然後一言不發地將腦袋埋在她的雙腿之上，還低低地哭出聲來。
倪夕月真是恨死洛傑布了，她哽咽著抬手，輕輕撫著他精致的短發，看著他跪在她麵前，哭得像個孩子，既感動又咬牙切齒地道：“渾蛋，你知道我早上幾點起來化妝的嗎？弄花我的臉，你幫我補妝嗎？”
洛傑布抬起頭來看著倪夕月，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然後拿著紙巾輕輕地給她擦了擦臉：“我安排了化妝師在車裏等著，會給你補妝的。再說，就算你真的哭花了臉，也是最美的大花貓。”
“你才大花貓！”
“你若是，我就是。”
“討厭，你快點站起來啦。”倪夕月扶著洛傑布的手臂，讓他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