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是一位小公主
藥醫進來後，不卑不亢地對著所有人行了禮，然後看著慕天星的麵色，微微一笑：“太子妃氣色不錯呢。”
一室光華籠罩在月牙灣的大廳裏。
三個孩子在一邊新建的遊戲區玩起了滑滑梯、秋千架、海洋球，這些完全是按照現在室內的兒童遊樂場的規格建設的。
孩子們每次進去都玩得不肯出來，追逐打鬧，歡聲笑語不斷。
慕天星坐在沙發上，這三十五天裏，她的身子豐腴了一些，藥醫說她氣色不錯，她莞爾一笑：“我都快成豬了，又擔心吃得太多，胎兒會很重。”
許是知道藥醫愛惜自己的藥箱，倪夕月專門吩咐人將一塊幹淨的小毯子放在茶幾上，好讓藥醫把他珍貴的紫檀木藥箱放上去。
藥醫走過去，看見了幹淨的絨毯，嘴角噙著了然的笑容。他放下了藥箱，取出脈枕開始診脈。
大廳裏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就連三個玩耍的孩子在看見藥醫將手指搭在媽咪的手腕上的時候都愣住了。然後他們從那邊跑了過來，齊齊地站在茶幾前看著慕天星和藥醫。
他們害怕媽咪生病，但好像聽誰說起過，家裏會添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然而他們還沒有真的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四五分鍾過去了，藥醫終於將手指從慕天星的手腕上移開，他那雙澄淨的眼睛帶著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他看著慕天星道：“是一位小公主。”
整個大廳裏安靜了兩三秒，然後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起來了！
“真的嗎？是女兒？女兒嗎？”
“哦，天哪，這一下兒女雙全了啊！”
“你確診了嗎？胎兒現在情況怎麼樣啊？我兒媳婦的身體目前有沒有危險？”
“妹妹嗎？”
“我們要多一個妹妹？”
“像貝拉那樣的？”
慕天星捂著嘴巴，既激動又害怕。
之前她是吃了排卵的藥，所以懷的三胞胎就不是很穩，導致後來早產、難產。現在終於有了大叔的女兒，萬一保不住，給大叔帶去了希望，希望再破滅，那她還不如不懷……
慕天星忐忑不安、胡思亂想，小手被淩冽抓在了手裏。
淩冽捧著慕天星的臉，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他把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部啄了一遍。
這動作不像戀人之間的舉動，倒像動物之間珍惜與感恩的本能表達。
慕天星眼中的淚被淩冽吻去了。他放開她，看著她，道：“甜的！小乖，你的淚是甜的！”
淩冽站起身來，當即盯緊了藥醫，道：“接下來要怎麼安胎呢？小乖每天要吃什麼、喝什麼，走幾步路，睡幾個小時？要怎麼做，麻煩您詳詳細細地寫下來告訴我們！”
“對啊對啊……”
“不然，您就住在月牙灣吧！上次我讓卓然去請你，你還不來，把我們一圈人急得不行！”
大家都激動起來了，就連在一邊看著的卓然夫婦跟諾一也想要上前問兩句，隻是他們身份卑微，不敢問。
藥醫似乎沉吟了一會兒，對著淩冽道：“上次的B超單，太子讓人送去幻天閣給我，我也看過了，那上麵的數據跟我想的差不多。一會兒回去，我開個方子，每日熬了藥讓人送來給太子妃安胎。我別的不敢說，六個月要坐滿的話，應該不成問題，拖到七個月，隻怕太子妃會承受不住。”
慕天星眼淚墜落下來：“沒有別的辦法嗎？我懷了三個月以後，一天隻吃一頓飯，這樣孩子的體重會少一點，那是不是可以撐到七個月了？”
“一天一頓肯定不行！太子妃必須在保證自身跟孩子營養的前提下減餐。之前寧國有一個四個月大的寶寶進保溫箱存活了，但是孩子長到一歲的時候還是去世了。因為不足月的孩子心肺功能沒有發育好，不能適應外界的環境。”藥醫有些遺憾地說著，他的眸光繼而一亮，望向慕天星緊張的小臉，微微一笑道，“不過，太子妃不必擔心。您懷到第四個月，我會每日過來為您施針，第五個月的時候，您就要住院去了，每天檢查胎心並且監測胎兒腹中的情況，定期做B超，觀察子宮內膜跟羊水的情況。正常步驟下該做的產檢，您也要做。”
藥醫打開藥箱，將他的東西放好後，背著藥箱又要走了。
洛傑布大喝一聲：“關門！”
眾人：……
諾一跟卓然當即走上前，將大廳中央長達兩米的象牙白古歐宮廷式大門關起來了。
洛傑布夫婦大婚後，月牙灣被宮門內的牆壁包了進去。四年來，月牙灣的裝修跟設施變化了不少。
從前都是溫馨明媚的氣息，而現在比較宮廷化了，沙發、茶幾、頂燈等全部換成了奢美風。
藥醫轉過身，置身在這一片富麗堂皇的帝王寢宮裏，表情頗為無奈。他看著洛傑布，溫聲道：“陛下，太子妃的情況已經這樣了，我要趕緊回去抓藥、熬藥，我留下來也是於事無補的。”
“誰說隻有太子妃一個人身體抱恙了？”洛傑布卻不理藥醫，道，“現在開始，你吃在月牙灣吃，喝在月牙灣喝，住在月牙灣住！我跟皇後、太子、小皇孫都有不同症狀的不適，你要住下來仔細觀察，什麼時候找到病症對症下藥了，你什麼時候再走！”
洛傑布的話剛剛說完，傾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肚子：“哎，我肚子疼！”
傾藍也揉了揉腦袋：“嗚嗚……我頭疼。”
傾慕看了眼兩個哥哥，又看了眼藥醫，道：“我……我我我……我呼吸困難……”
藥醫無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搖頭輕歎：“罷了罷了，我就在此居住幾個月吧。”
聞言，眾人微微一笑，心中安穩了很多。
淩冽再次將慕天星抱上樓，把她送進了被窩裏。他看著她微微圓潤的下巴，有一種她又回到過去的錯覺。
“明日立冬了，又是周末。沈帝辰他們一家在外省的事情辦完了，昨日就回了首都。咱們把貝拉接來玩兩天，每到周五，傾慕就會問我貝拉回來了沒有。我不擔心別的，就怕傾慕天天吃果醬餅幹吃成一個小胖墩。”
“你就這麼喜歡女孩啊？”慕天星覺得好笑，分明是淩冽也喜歡小女孩。
“嗯。”淩冽認真點頭，“我好想好想要一個跟你一樣的小寶貝。”
清晨窗前，連綿秋雨。
沒了往日的豔陽高照，氣溫驟降，淩冽不由得蹙眉，冬天真的來了。
慕天星不能逛街，不然他真想帶著她逛遍整個首都，將她喜歡的所有冬裝全部買下來。他俯首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她還在睡。
淩冽穿好了衣服，手指在衣櫃前細細翻找……他終於拿起手機給曲詩文打了電話，讓曲詩文把所有大品牌的、孕婦裝的雜誌都拿過來，讓慕天星挑選挑選。反正慕天星白日裏沒什麼事情，翻翻雜誌，找找喜歡的衣服和鞋子，總比背著他玩電腦要好。
他信步下樓，發現洛傑布夫婦在餐廳裏坐著。
他走上前：“父皇早，母後早。”
他禮貌地打了招呼，卓然幫他拉開餐椅。坐下的一瞬間，他看到了餐桌上的酒釀元宵，微微驚訝了一下：“這是哪裏來的？”
“我做的唄！”倪夕月一臉自豪地看著兒子，又道，“你外婆教我跟你嶽母做這個了！所以我們都會做。隻是前段時間太忙了，你打仗不在家；現在回來了，又是帶孩子，又是忙婚禮。這段時間還算清閑，我就做了點這個，你快嚐嚐！”
母親親手做的早餐，淩冽怎麼會嫌棄。他的嘴角噙著愉悅的笑容，很期待地吹冷了一下，才將酒釀元宵放入口中。
洛傑布看著淩冽，好像比倪夕月還要緊張：“好吃嗎？”
淩冽隻是隨意地掃了洛傑布一眼，便心中有數了。洛傑布那眼巴巴等待答案的樣子，就好像三個兒子等待誇獎的樣子。
幽深的黑瞳微微閃爍，淩冽揚唇一笑：“米酒的味道不錯，可是這裏麵的小元宵……”
淩冽故意頓了一下，當即惹得洛傑布不痛快了：“小元宵怎麼了？”
淩冽搖頭輕歎，有些遺憾地說：“母後啊，我怎麼覺得這元宵不像小球形狀，反倒像麵疙瘩？而且吃在嘴裏沒有嚼勁，不像您這麼細致如水的人做出來的！”
倪夕月“撲哧”一笑，洛傑布的臉黑了。
淩冽又道：“不過，這米酒是真的釀得不錯，很有外婆做的那種味道呢。”說完，他捏著小勺，故意避開了小湯圓，隻舀了些米酒在勺中，還很享受地咽下了。
洛傑布再也不說話了，他埋頭吃自己的食物。等到淩冽用完早餐，先走一步的時候，就聽見洛傑布氣得牙癢癢道：“我再也不給他做了！”
淩冽勾唇一笑，頓住了腳步，頎長的身影在萬千燈火的照耀下顯得雍容、矜貴，如詩如畫的容顏染上些許詫異：“啊，這是父皇做的嗎？”
倪夕月白了淩冽一眼：“行啦，你別拿你父皇尋開心了！”
淩冽笑了，走過去端起麵前的碗，將碗裏麵他剛才故意剩下的湯圓全部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洛傑布的麵色這才好看了些，卻還是覺得有些沒麵子：“我五點鍾就起來給你揉麵、搓湯圓，你愛吃不吃！”
洛傑布是想起了四年前，他跟倪夕月第一次嚐到兒子手藝的心情，又想起當初兒子在他書房裏第一次嚐到倪夕月做的餛飩的畫麵。
他知道自己虧欠淩冽太多了，然而時光不可逆轉，唯有現下補償了。
今日是冬至，他們一家人從來沒有一起過過冬至。
在寧國，冬至是一個一家團圓的大日子。寧國隻有夏至、冬至、陰曆新年以及建國日四個傳統節日。
淩冽笑了，趁著洛傑布不注意，俯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爸爸，我愛你！”
簡單的一聲爸爸，好像普通老百姓家裏孩子呼喚父親的聲音，淩冽還叫得特別親切自然，仿佛“爸爸”這個詞在他心中已然念了很多遍。
洛傑布鼻子一酸，癡癡望著兒子俊朗的容顏：“喀喀，你這麼肉麻做什麼？”
淩冽笑了，解釋道：“四年前，小乖懷著身孕失蹤了之後，爸爸這兩個字在我心裏念了四年。因為我有那樣的心情，所以我不想你跟我有一樣的心情。”
倪夕月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她心想：大清早的，要不要這麼煽情啊？
她看了眼身後，道：“孩子們都還在睡覺呢！不過，我已經派了人開車親自去接貝拉了。一會兒他們下來了，貝拉就該到了。”
“會不會太早了？”淩冽挑了下眉，“貝拉也是很貪睡的。小孩子睡覺的時候最長身體了。”
倪夕月一聽，就知道兒子重女輕男了。
“沒關係的。她來了，白天玩耍累了也可以睡，晚上也可以早點睡。我隻是聽著傾慕每周五都要不停地問貝拉來了嗎，聽得我難受。”說完，她“撲哧”一笑，又道，“我們家傾慕還真是一個小暖男。”
“我們洛家的男人都是麵冷心熱的。”洛傑布說完，拉過倪夕月的手握在手裏，道，“你也太心善了，把宮人全部放回家過冬至了，今日的一日三餐你要自己做，刷鍋、洗碗，哪裏有一個國家的皇後會做這些的？”
倪夕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們辛苦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過個冬至，全國都放七天假呢，憑什麼不讓宮人們回去？再說了，我們一家人過冬至，什麼都自己做才更有意義、更有家的感覺啊。”
“冬至……”淩冽呢喃著，他深不可測的眼睛波光瀲灩，輕語著，“我隻記得阿詩在那一日給我包過餃子。”
倪夕月笑了：“不止呢，還有湯圓、包子，反正就是以麵食為主的。我已經想好了，一會兒貝拉來了，讓孩子們自己動手包餃子。午餐的時候，讓他們吃自己包的餃子，包多少，吃多少。而且要他們明白，做飯是很辛苦的，一來不許浪費，二來要尊重這世界上每一個依靠勤勞的雙手認真生活的人。”
淩冽笑了：“嗯，挺有意義的。”
洛傑布也笑了：“我家小月牙最適合做皇後了，她有一顆高貴、善良、真誠、溫柔的心。”
淩冽也笑了：“母後還有聰明的思維、豐富的想象力、偉大的創造力。”
“創造力？”倪夕月起初聽著這對父子拍馬屁還飄飄然的，但是創造力是什麼意思？
就見洛傑布父子從未這麼默契，異口同聲：“生了一個兒子啊！”
洛傑布夫婦上樓後，將三個帥氣的孩子從樓上接了下來。
淩冽也叫醒了慕天星，將她一路抱到了樓下的餐廳，讓她陪著孩子們一起用早餐。
滿滿一桌食物，跟以前的早餐很不一樣，不僅不精致，而且有些簡單，卻很有家常的感覺。
慕天星還沒注意到早餐，隻是有些臉紅。她看了淩冽一眼：“我又不是不能走路，而且你去上班的時候，我都是自己走去洗手間的。”
淩冽卻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不管，但是我在家裏的時候，一定要抱著你。”
“媽咪，這是什麼？”
“媽咪，這又是什麼？”
“爹地，我想吃培根卷，有沒有？”
三個寶寶瞧著一桌的白米粥、煎雞蛋、煎火腿腸、蔥油餅，還有醬黃瓜、榨菜，表示全部看不懂。
慕天星愣了一下，仔細瞧了眼麵前的白米粥，用勺子攪了攪，有一點燕窩……這個不會是燕窩粥吧？哪個宮人做的，手藝這麼差？
“怎麼了？”慕天星擰起了眉頭。她覺得如果自己親自下廚的話，一定做得比這個好。
她不知道的是，今天這一桌食物基本上是洛傑布做的。
倪夕月要包餛飩，他非要熬粥。倪夕月拗不過他，便隨他去了。
倪夕月想給兒媳婦熬燕窩粥，洛傑布笑眯眯道：“燕窩粥有什麼難的，不就是往白米粥裏加燕窩嗎？”
於是，慕天星眼前的燕窩粥是公公的手藝。
“黑暗料理啊，而且粥好像有點糊了……”她還要繼續說，淩冽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她耳畔道：“這些是父皇做的。”
慕天星當即不說了，甚至有些感動，她看著三個寶寶道：“這些是普通百姓家裏吃的早餐。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孩子連一口粥、一個雞蛋都吃不到，所以你們要珍惜食物，偶爾體驗一下民間的寶寶吃什麼，也沒什麼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