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傑布當即將電話接起:“喂?”
“傾慕。我要找傾慕。嗚嗚……救命……”小女孩如天籟般又稚嫩的嗓音飄了出來。
洛傑布愣了一秒後,迅速反應過來,直接摁了免提。
“傾慕,貝拉找你。”
洛傑布此言一出,傾慕像打了雞血一樣往書桌上爬過去,茶幾兩邊沙發上的人也一窩蜂圍了過來。
“貝拉,女兒啊……”
“你在哪裏?貝拉,你在哪裏?”
“傾羽現在好不好?”
“貝拉,你在哪裏打的電話?”
大家七嘴八舌,恨不得將電話搶過去抱在自己懷裏。
傾慕急得雙眼泛紅,猛然抬起頭,對著一群喋喋不休的人吼了一句:“別吵了,都閉嘴!”
他捏著小拳頭,忽然間迸發出的氣場有些嚇人。他用複雜的眼神狠狠掃視了周圍一圈,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全場安靜,他趕緊道:“貝拉,我是傾慕,你說重點。”
貝拉一下子哭出來了,又道:“我昨晚坐了一夜的船,嗚嗚……剛到這裏,我不知道是哪裏,四麵全是山,嗚嗚……我記得首都的區號,打不通,又加了寧國的國際區號才打通,嗚嗚……這裏有文字,可我不認得。傾慕,這不是我們見過的文字,不是的。”
傾慕的眼淚嘩嘩地落下,濕漉漉的大眼睛好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貝拉,你別怕,你現在的房間還有什麼特征嗎?”
“有的,我跟傾羽的床特別特別大,下麵還有爐子,我沒見過。”
“還有嗎?”
“沒有了,嗚嗚……傾慕,我太小了,我們都太小了,我會不會被關一輩子,長大以後就不記得你了?媽咪總說三四歲的寶寶長大後就沒有之前的記憶了,我好怕你會忘記我。你會不會忘記我?嗚嗚……傾慕,傾慕……”
“不會,我不會忘記你的,死都不會。”
“你告訴我爹地媽咪,一定要堅強,要保重身體。你告訴太子妃阿姨,我不會跟傾羽分開,讓她放心,我死都不會跟傾羽分開,嗚嗚……”
電話忽然中斷了。
“貝拉!貝拉!”
“寶貝,女兒,貝拉。”
“沒了,皇爺爺你快看看,沒了。”
貝拉的這一通電話讓所有人高度戒備。喬歆羨已經出發去找技術員破譯剛才電話的號碼跟具體位置。
沈帝辰鄭重地說著:“我聽說華國的一些地方冬天特別冷,床直接就在爐子上,那個叫作炕。”
慕天星捂著嘴,驚慌道:“聽說華國有的地方就是睡炕的,有的地方燒炕,有的用電炕。”
“四周都是山,這是什麼地方啊?”
“天哪!”
“這要怎麼辦?怎麼會是華國?”倪夕月難過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上次開國際兒童救援會議的時候,就知道兒童走失是全世界都有的話題,在華國……嗚嗚……兒童尋回率是百分之零點一,相當於大海撈針,等於找不回來了,嗚嗚……”
這一瞬間,所有人憂心忡忡、徹底不安了。
洛傑布看著自己的電話,剛才那通來電連號碼都沒有顯示,這更讓他忐忑起來:“希望歆羨能夠很快查到孩子們的具體位置。”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喬歆羨回到書房裏,看著他們道:“J集團軍已經在J市郊外跟耶律楚聞的餘孽血戰了,他們找到了貝拉視頻裏住過的房子。耶律楚聞也被捉到了,正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至於剛才的電話,查到是華國陵東。貝拉說的應該是炕,華國陵東的農村很多是睡炕的。”
“你帶好孩子們。”
淩冽忽然吐出一句話,然後麵無表情地往外走,還在沈帝辰的肩上拍了拍:“我們去安全局。耶律楚聞直接被送往安全局,我跟沈先生親自審問。”
“好的。”
書房門一關,沈夫人跟慕天星都哭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萬一我們查到了地址,貝拉她們又被販賣到別的地方怎麼辦?華國那麼大,隨便往閉塞的農村裏一丟,這要怎麼找?嗚嗚……嗚嗚嗚……”
“我們貝拉,嗚嗚……我們貝拉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吃過這樣的苦,嗚嗚……”
倪夕月忙安慰她們,可是她也難過得很。
洛傑布心情非常沉重,傾慕更是眼淚流個不停。
他忽然扯了扯爺爺的衣服,看著爺爺,淚眼婆娑地小聲道:“皇爺爺,我想學開槍。”
他昨晚跟爸爸說過,但是爸爸不許。
洛傑布凝視著小孫子哭紅的眼睛,抬手給他擦去了眼淚:“你還小,小孩子不能學這個。”
“皇爺爺……我想多學一點本領保護我身邊的人。我想學開槍。”傾慕說著說著,又要哭了,淚珠兒一串串滾落。
洛傑布深吸了一口氣,瞧得心疼,將他直接抱在懷中,起身後道:“好。”
而此刻,男孩子們的房間裏。
傾容跟傾藍安靜地站在窗邊,人手一個好玩的玩具。他們盯著樓下的月牙湖邊,洛傑布直接抱著傾慕上了車。
等到車子遠遠離開了,傾容有些疑惑地說:“雖然皇爺爺也疼我們,但我總覺得他對傾慕是不同的。”
“貝拉都丟了,妹妹也丟了,皇爺爺對傾慕不同也是正常的。”傾藍不以為然地說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抬眼看著傾容,道,“如果將來爹地將皇位傳給傾慕,我是絕對不會有意見的,不管怎樣,我會幫助傾慕的。他永遠是我弟弟,你不許欺負他。”
傾藍認真的模樣令人不容忽視。他是心裏藏不住話的人,三個孩子裏最衝動的就是他。
而傾容則是三個孩子裏最爭強好勝的,聽見傾藍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如果傾慕當皇帝,我也沒有意見,但是我沒意見不是因為你警告我,而是我本來就沒有意見。你別以為我怕你。”
傾藍轉過身,自己接著玩。他還是跟傾慕的感情比較好,跟傾容的感情總歸差了一點。
傾容也不理傾藍了,放下玩具,自己爬上床去睡覺了。他跟傾慕玩得很好,跟傾藍嘛,總歸有點隔閡,好像傾藍一直看不慣他。
傾容冷著一張臉,很是委屈。他對於全世界都沒有安全感,即使每天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也沒有什麼安全感。貝拉跟傾羽不也丟了嗎?即使是意外,可是丟了就是丟了。天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還是自己多撈一點東西防身的好。想起自己還有一張空白的聖旨,他不由得稍稍安心。
這件事情的結果是沒有結果。
淩冽跟沈帝辰趕到安全局,等到耶律楚聞被護國軍從機場押回審訊室的時候,耶律楚聞冷笑著對他們道:“你們的女兒永遠回不來了。我知道殺了她們,你們的心也就死了,哀傷是暫時的,所以我將她們賣給了一個人販子,她們會流落到哪裏我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我也不知道,這樣一來,你們的心痛就會是永遠的。”
沈帝辰捏緊了拳頭,衝上去直接對著耶律楚聞一頓拳打腳踢。
想起女兒在視頻裏受的苦,還有將來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他像瘋了一樣,恨不得讓耶律楚聞生不如死。
淩冽拿著一把槍,等沈帝辰打累了,他才緩緩走到耶律楚聞麵前,看著耶律楚聞狼狽不堪的樣子,幽聲道:“你最好說出那個人販子的全部信息,否則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耶律楚聞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說,淩冽抬手對著他的膝蓋跟腳踝連著打了四槍。
耶律楚聞痛得額頭青筋暴起:“你有種就殺了我。”
“我說了,說出人販子的全部信息,不然我們心痛多久,你就得活多久。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一直生不如死地活著,卻怎麼都死不掉。”
淩冽抬起腳,狠狠踩在耶律楚聞被打碎的膝蓋骨上,在聽見一聲淒厲的哀號後,他又道:“你的軍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沈帝辰麵色更為陰沉,他看著耶律楚聞咬牙切齒地說:“貝拉身上還有耶律家族的血液,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待她,她才四歲。”
耶律楚聞咳了幾聲,咳出血來,然後道:“那又怎樣?喀喀,你妻子的母親是我的親妹妹,可她被家族除名了,就是外人。你不願幫我,卻幫著寧國的人來對付我,就要承擔出賣我的後果。這個後果,就是你失去唯一的女兒。哈哈哈哈……”
“我就算死不掉,也要讓你們生不如死地心痛著,哈哈哈。”耶律楚聞像瘋了一樣,對著淩冽跟沈帝辰道,“我就算生不如死,但是能換來你們一生一世的心痛也值了。哈哈哈。”
淩冽閉了閉眼睛,轉身跟沈帝辰一起出去。淩冽對門口的上校吩咐著:“測謊儀、催眠師、心理醫生,全部用上,務必從他嘴裏套出消息來。還有,不許他死,讓他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
上校當即敬了一個軍禮:“是。”
等待的日子相當漫長。
在安全局精銳人員的不懈努力下,他們終於查到了人販子的全部資料,然後進一步核實。
洛傑布也跟華方取得了聯係,由華方協助搜索貝拉跟傾羽的消息。
貝拉說過,她死都不會跟傾羽分開的。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一個四歲多,一個還是寶寶,目標應該很好找。
然而直到這年冬天,他們才得到貝拉跟傾羽被輾轉賣到其他地區的消息,而被販賣的城市方向不明,貝拉與傾羽的搜尋工作再一次如大海撈針。
淩冽夫婦跟沈帝辰夫婦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親自在華國的土地上搜尋女兒們的下落,但是一直沒有結果。
華國……太大了。
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棄,並且永遠不可能放棄。
他們始終記得貝拉的話:“告訴我爹地媽咪,一定要堅強,要保重身體。告訴太子妃阿姨,我不會跟傾羽分開,讓她放心,我死都不會跟傾羽分開。”
他們始終記得貝拉哭著問傾慕會不會忘記她,她說好怕傾慕會忘記她。所以,他們更要找到貝拉跟傾羽,告訴貝拉,沒有人會忘記她,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她。
洛傑布夫婦六十大壽的時候,百官朝賀,在那樣隆重的日子裏,洛傑布正式將自己的皇位傳給了淩冽,自己跟倪夕月一起過了六十歲的生辰,還一起看著兒子完成了登基大典。
這一次,淩冽沒有推辭,坦然接受了皇位以及群臣朝賀。
慕天星更是將工作的重心偏向了與華國的合作,淩冽大力支持,沒有人知道其中的心酸故事。
傾慕在這樣的心理陰影下迅速長成為一個不苟言笑、殺伐果決的少年。
他始終住在月牙灣跟貝拉共用的房間裏,房間裏一切的設施不變,貝拉最愛的玩具、娃娃、故事書,全部在原來的位置不變,甚至他的衣櫃裏年年歲歲添新衣物,而貝拉的小靴子、小裙子、小皮衣,卻還是掛在他的衣服旁邊。
他手機、電腦的屏保,全部是自己小時候跟貝拉的合照。
他把貝拉的照片做成了臥室裏的燈,每天睡覺之前都要盯著它看好一會兒。
十七歲的夏天,他跟兩個哥哥即將參加高考,不同的是,他的高考誌願填寫的全部是華國的大學,被淩冽夫婦直接否決掉了。
這天在書房裏,便是傾慕爆發得最厲害的時候。
所有人都知道傾慕的心裏苦,因為他始終在貝拉丟失的陰影下走不出來。
慕天星非常認真地告訴傾慕:“我們永遠不會放棄尋找貝拉跟你妹妹,但是你不可以離開自己的國度去華國念大學,因為你是寧國的皇子。傾慕,你必須明白什麼叫皇子,你的一言一行代表著寧國的皇室跟未來,你隻能報考寧國本土的優質大學。”
淩冽拿過傾容跟傾藍的誌願表,看得認真,也很滿意。
傾容的第一誌願是首都的軍校,他還毫不客氣地填了擔保人的姓名:喬歆羨;第二誌願是H大,H市是倪家所在,自家的親戚,他若是過去念書的話,相互照應也很方便。
傾藍的第一誌願是首都的商學院;第二誌願是M大,M大是慕家所在,慕亦澤如今正笑嗬嗬地等著傾藍過去呢。傾藍跟慕亦澤的關係從小就特別親厚,他若真的去,淩冽也不必擔心了。
但是淩冽再抬頭,看著妻子一本正經地訓著傾慕,而傾慕一臉堅定……
淩冽是真的心疼傾慕了。
完全看不出歲月痕跡的容顏依舊如詩如畫,淩冽抬手在妻子的肩上拍了拍,又對傾慕道:“你的兩個哥哥都明確規劃了自己的未來,也知道讓長輩們省心省力,你怎麼非要念華國的大學呢?”
他知道小兒子一定懂這些道理,隻是放不下心中的執念。
傾慕油鹽不進,不予理會。
傾容跟傾藍一個比一個機靈,見父母對自己的誌願表沒有任何異議,便趕緊從書房裏退出去了。
他們心裏清楚傾慕是未來儲君,所以明確了自己未來要走的路。換作別人,可能兩兄弟會商量著報同一個學校,偏偏傾容跟傾藍之間氣場不對,看起來關係好,實則有那麼點小隔閡,私下裏兩人不想湊在一起。
房門一關,隻剩下淩冽夫婦跟傾慕了。
淩冽始終在等待小兒子改變心意,而慕天星已經想到了折中的辦法,道:“你選擇寧國首都的大學,高考後的暑假,我帶你去華國待兩個月,以後每年的寒暑假,我都帶你去華國度過如何?”
忽然間,傾慕抬起一雙妖冶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