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人歸,向來這般的匆匆,和姐姐分別的時候,姐姐說,很快我們就會見麵,然後姐姐就微笑著轉身離去,她純白的衣衫在風中輕輕擺曳,突然發現,原來姐姐也是一個孤獨的靈魂。
每個人向來如此,我們都是,開天之來我們三人相伴如何,最後釋離去,姐姐獨守天界,我在魔界日日苟且,然後釋的輪回在人間承受著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偏離最初的軌道。
宴後。
一切的發生總是那麼猝不及防,自從宴會之後,煙影遣散了煙府所有的家奴妃婢,接著籬落一場天火降下,等我趕去的時候,一切都早化為灰燼,連同那片蘊含龐大迷魂陣的紫竹林也消失。
隨之代替的是一片腐敗衰頹,奇怪的是,天火不久之後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霜凍,連我都無法抗拒的寒氣蝕入骨髓,像是被束縛了靈魂。走進紫竹林遺址的時候,結霜的焦黑踩上去有著清晰的破裂聲傳來,清晰的充斥耳際。
我一直認為這場天火是人為的。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太詭異。
當我站在那裏沉默的時候,自腳下蔓延盛開一片黑色的曼陀羅,漫無邊際的伸展花瓣,鬼魅般朝我席卷而來——那麼快——在我還沒反應的時候就已經將我的所有後路封死。
是翔天救了我。
翔天——天堂鳥——火之荊棘鳥。隻要我不滅他就會擁有不滅的靈魂,同樣,隻要他不滅我也安好,我們的靈魂是相連著彼此的,隻要滅他,那麼我也會消失。這件事向來隻有姐姐和我知道,所以姐姐才會待翔天比待我還要好上一分。
翔天很多時候是待在姐姐身邊的。因為我在混亂的魔界,翔天待在仙界才會安全。我知道,我和翔天靈魂相依也是屬於魔咒的一部分的,我們無從選擇。這些年來,翔天早就可以幻化人形,它不再是一隻靈鳥,而是毒聖的化身。
他用他的荊棘火焰救了我,那荊棘之火是可以燃盡一切的。火焰之後又是一片清寒,浸骨寒冷中摻雜著屍體腐爛的氣息,在那滿是黑色焦頹的土地上彌散,惹人腸胃。
我轉身,“這場天火來的不尋常。”翔天那時和我背對背站著。在我麵前,他一直是以靈鳥的身份出現的,幾萬年來我早已熟知他可以化為人形的,而他沒有。而現在,他真正以人形出現的時候,我卻沒有在意他的容貌。
直到他轉過身看我,他說,“是的,不尋常。”
我看見他的臉。和藍淩一模一樣的容顏,唯一的不同應該就是那頭紅發。藍淩的頭發一直是幽藍——屬於地獄的幽藍。
“是你?”我不禁脫口而出。
“不是,我是翔天。”他輕輕答道,“主人認錯了。”
我皺起眉頭,“你可以幻化萬種人形的,為什麼會是他的樣子?”
“主人又錯了,翔天隻可以化為一種形貌。”
“為什麼?”
“因為這是開天主上的安排。”他笑了。不染一絲塵埃的純淨笑容沒有任何雜質,依然是純淨的。
這些年,變化最大的就是我了,我的變化是不是帶著某種未知呢?
“為什麼?”
他笑了,“開天主上說,這是我們的命。”
“我們的命?”
“開天主上說是的。”
“那麼,我們能不能該變自己的命運?”我問。
“不能。”
“為什麼?”
“姐姐說不能。”
“姐姐?”
“是,女媧姐姐,她說,我們既然靈魂相連,她是你的姐姐,那麼也是我的姐姐。”
“姐姐說我們不能?”
“是的。”
“如果我說能呢?”
“姐姐說以蒼生的毀滅為代價。”
“又是蒼生,釋已經為了他們死過一次,為什麼我們總是要為他們活著,我們的命是我們自己的。”我突然有一股無名的怒火,壓抑不住。
“我們的命不是自己的。”
我一愣,步步相逼,“那是開天的麼?”
“不是,是蒼生的。”他依舊在笑,隻是笑容卻漸漸轉變成一種苦澀。
“蒼生的?”我冷笑,“可笑,為什麼是他們的!”
“與身俱來的,我們的命。”
“可是我偏要改變。”我不服。“開天究竟想怎樣折磨我們,我夠了。”
“主人,你不能,我想,姐姐不希望的,姐姐說她會甘願為了眾生獻出自己的生命。主人,你懂麼?”翔天直直看向我的雙眼,他清澈的眸子像一股清泉,澆滅了什麼,同時又帶來了什麼。
我懂,很多的事我們無力改變,彼此都懂得,因為懂得,才會苦澀。
我張開雙臂抱住他,把頭埋在他懷裏,或許,在這時我才能尋得一絲安靜,我的疲憊才能悄悄釋放。我們的命,都在開天的手裏,哪怕我們想改變些什麼,還是這般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