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很久,六夕還是摁響了門鈴,六夕記得,他上次來這個這麼漂亮的房子,已經是他六歲的時候了。
那年自己已經燒得很厲害了,可能是肺炎,那個時候,母親緊緊地抱著自己,但是自己還是覺得很冷。
母親去求那個那個男人,希望他可以給她一點錢去給自己治病,那個時候,母親的走投無路還有那個男人眼中的厭惡,就像是那個屋子裏濃妝的女人的尖銳聲音,還有那個冬天的凍雨一樣,讓六夕永遠都不能忘記。
有些時候有些傷,我們以為它已經愈合了,但是卻在某個孤獨無眠的黑夜,忽然想起,卻曆曆在目,甚至連傷口都在隱隱發痛。
“拿著這些錢,別再來找我了。”那個男人沒有問自己的病情,也沒有問為什麼母親在這麼冷的雨天不打一把傘,甚至沒有正眼看過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的自己,就這樣把錢丟給了母親。
母親遲疑地接過錢,仍不死心地問,“那我在家等你回來,好麼?”
“砰”的一聲,那個男人把門關上了,可就是這個沒有回答的問題,讓母親傻傻地等了一生。
那個時候,六夕告訴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來這裏了,他這輩子,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去求那個男人了。
但是今天,他還是來了……
給他開門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男人,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男人真的是老了許多。
“她……不在?”六夕沒有想到,離別了這麼多年,這就是重逢後,自己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嗯,她說這太簡陋了,她住不習慣,便回她的私苑了。”那個男人去給他倒水,他也隻能接過水,說一句幹巴巴的“謝謝。”
他們坐了下來,過了很久,他們才發現他們之間連一句話都沒有。
“我有一件事求你。”六夕緊緊地捏著手中的玻璃杯子,說道,“我媽她得癌症了,隻剩下最後一個月的生命了……”六夕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隻是含糊地說了一句,“你去對她好,好麼?”
那個男人的眉宇鎖了起來,真的和六夕的眉目很相像,他考慮了片刻,說,“她之前說過她想去普羅旺斯舉辦一個西式婚禮,在鄉村的一個小教堂裏,我帶她去便是了。”
“謝謝。”真的,在那一霎,我真的是覺得她瞪了這麼多年也不算完全白等,因為你在她生命的終結還願意給她一個美好的結局,在你的內心,應該還有對她的哪怕一絲的留戀吧。
“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六夕沒有抬起頭,他很想知道那個男人在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但是他沒有勇氣,他怕看到那張在童年記憶中的那張同樣冰冷的臉,“你要離開陌小槿,繼承東曉南,並且去娶蘇氏集團的千金。”
“我不想。”六夕回絕,“我不想離開溫暖,也不想離開小槿。”
“如果你還想給你媽的生命不留下遺憾,就最好按我所說的去做。”那個男人望了一眼六夕,眼神像極是一種滄桑的世事歎息,“你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付出一些東西,什麼都舍棄不了的人事成不了事的。”
“我知道了。”如果你隻把這當做是一種交易,我還能說什麼?六夕把被子放在桌上,站了起來,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笑得苦澀,“我真的是同情我媽,她等了你一輩子,卻隻等來成為你威脅我的籌碼。”
“難道你還真的是相信愛情可以脫離現實之外麼?所有人都有權利選擇一段可以讓自己的前途和命運更好的愛情啊,當它絆著我的時候,我把它踢開,這無可厚非。”那個男人說得坦然,他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的內疚和掩飾。
六夕走了出去,重重地帶上了門,他想把那個男人鎖在他的生命之外,就像是小時候自己和自己說好的那樣,那個男人不會再讓自己愛的人受傷了,但是現在,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