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3 / 3)

“慕容無風!我要見慕容無風!”她突然大叫道:“慕容無風!”

他衝過去,抓住她在空中亂晃的手。

“荷衣別怕,我在這兒。”他沉靜地道。

“我會死嗎?”她哭著道:“我不想死……你快救救我!救救孩子!”

“有我在,你不會死的。”他淡淡地道,一邊說,一邊在水盆裏淨手。

“我不要象你媽媽……那樣……不過,如果實在不行,你也……你殺了我罷!”她低聲道,眼漸漸地要閉過去了。

他使勁搖了搖她,道:“荷衣,清醒些。我媽媽……她當時身邊若是有一個哪怕是最一般的大夫,她也絕不會死得這樣慘。相信我。孩子已經快出來了。吸氣,休息一會兒,等我說用力,你再用最後一次勁。一次就夠了,明白麼?”她看著他冷靜的樣子,點點頭,忽然又有了信心。

他給她紮了兩針,免去一些疼痛,給她恢複了一絲氣力,雙手在她的腹部輕輕推挪了一柱香的功夫,然後他道:“用力。”

她屏住呼吸,一使勁,忽覺身子一輕……

“哇……”那孩子竟中氣十足地哭了起來。

她神情緊張地看著慕容無風,

他卻抱著孩子,一言不發,左看右看。

她顫聲道:“她……她是不是還好?”

他笑了笑,道:“好極了。”

“傻笑什麼呀!你快些瞧瞧她的腿……”她又不放心了。

“她的腿正使勁蹬著我呢。”說這話時,他的眼眶也紅了:“荷衣,咱們的運氣總算不是太壞。”他剪斷臍帶,用毯子將孩子包好,遞到她麵前:“隻是她長得實在是太象我了。”

她喜滋滋地道:“象你好。象我就糟了,你比我好看多啦。我有什麼好,到哪兒人家都以為是個丫環。”

“給我也瞧瞧。”顧十三不知什麼時候也從門溜進來,對著嬰兒左瞧右瞧。

“瞧什麼?我還沒找你算帳哪!是不是你把荷衣弄到了這裏?”慕容無風道。

“荷衣,你可是答應了要和我比劍的呢!”顧十三丟下這句話,連忙逃了。

“顧大哥慢走。”荷衣遠遠地叫了一聲。

於是,他們帶著孩子在小江南又住了半年,便由顧十三與小傅護送著,回到了久別的雲夢穀。

此時,他們已離開雲夢穀快兩年了。

第一個見到慕容無風的是趙謙和,那天他正在大門裏象往常一樣地接待一個藥商。慕容無風進門的時候,他以為是借屍還魂,五十多歲的人,竟激動得手舞足蹈。一連喝了兩杯水才鎮定下來。

穀裏所有的人都為這突然而至的好消息而驚喜若狂。

整個神家鎮的酒家那一天也因這消息,所有的菜,全部半折。

雲夢穀並沒有多大變化,以前慕容無風常常生病,人們早已習慣了穀主“不在”的日子。各自按各自的職責工作,這兩年,他們便隻當慕容無風又生了一場大病而已。

第二日,慕容無風將趙謙和叫到了自己的書房:“我與荷衣雖已成婚,卻一直沒有好好地慶祝一番,今晚我想好好地請大家吃一頓。熱鬧執鬧。”

“這個當然!屬下這就去安排。保證穀主滿意。”趙謙和一個勁地點頭。

不料,慕容無風接下去的話卻又是個難題:

“可是我與荷衣,都不愛熱鬧。所以這一頓你們盡管吃,我們倆是不會參加的。”

趙謙和道:“這個不妥,明明是穀主與夫人請客……主人不到……”

慕容無風道:“就是這樣,餘下的事情,你自已想法子。”

他又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啦。

那一晚,所有的燈籠都是紅的。竹梧院外,一片少有的喧鬧。

又是一個晴朗清涼的仲夏之夜。

“子悅是不是已睡了?”慕容輕輕地問道。

他們的女兒,名字便叫慕容子悅。

荷衣點點頭。

那孩子穿著一個紫色的肚兜,正睡得滿頭大汗。她還很小,皮膚卻極白,模樣像極了慕容無風。

她有一個奶媽,叫鳳嫂。荷衣有事的時候,孩子便由她來照顧。

“出去走走?”荷衣將孩子交給鳳嫂,忽然對他道。

他點點頭,荷衣便推著他,信步踱到九曲橋上。

那水中的小亭尤在,隻是換了全新的紗簾。

荷香滿麵,濤聲悠遠。

“那一天,你是從這裏下的船麼?”她將他推到小亭上,笑嘻嘻地道。

她扒著欄杆往下看。

“說了不提這事兒的呢?”他不高興了。

“奇怪,你當時是怎麼下去的?這裏這麼滑,又這麼徒?”她偏又追著他問。

“柱著拐杖下去的。”他道。

“慕容無風,這裏正好有一隻船!”她忽然指著水麵驚喜地道。

那船上燃著兩盈紅燈籠,裏麵鋪著毛氈和皮褥。還有一個紅泥小火爐。

他一看,怔住了,結結巴巴地道:“荷衣……你搗什麼鬼?這裏幾時又有了一條船?”

“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到船上去。”她身子輕輕一躍,便落到了船上。

他追過去,道:“荷衣上來,那船……不曉得它結實不結實。”

她坐在船頭,笑盈盈地看著他。

他隻好交拐杖拿出來,扶著欄杆,踉踉蹌蹌地走了過去。

他走路還是很困難,沒有東西扶著,他幾乎連一步也沒法走。

她又跳到他身邊,道:“扶著我。”便挽著他的腰,扶著他慢慢地走下台階。又帶著他輕輕一縱,來到船上。

“這船是我布置的,怎麼樣?”她遞給他一杯茶。

“不錯。”他呷了一口,心裏還是不明白她想幹什麼。

不禁暗暗地想到,這丫頭嫁了我之後,肚子裏的鬼主意怎麼突然多了起來?

“那我可就劃了。”她拿起槳真的劃了起來。

船微微一晃,便穩穩地向湖心駛去。

夏夜中,湖水微漾,天地之間卻是一片寧靜。

槳聲與水聲交織,夜曲一般地唱合著。

“是這裏麼?”到了江心,荷衣放下槳,問道。

“什麼這裏那裏?”

“你那天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她又問起了這件事。

“嗯。”他隨口道。好幾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那樣清楚。

“慕容無風,哎,別東張西望的。人家說正經事哪。”她把他的頭擰過來。

“正經事?說罷,我聽著呢。”他看著她。

“你說,自從你在這裏被水嗆過一次之後,是不是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就忽然變得特別倒黴?”

他想了想,道:“嗯。”

她又道:“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她道:“因為你的魂沒了。”

他笑了起來。

“慕容無風,別笑!”

“好罷,我的魂沒了,現在你身邊喝著茶的那個人,其實是一俱僵屍。”

“反正,咱們得在這裏把你的魂給撿回來。”荷衣不理他的玩笑。

“撿回來?怎麼個撿法?”他笑著道:“你快告訴我,我明兒把它寫到醫書裏去,小注:楚氏還魂消災法,已驗之,甚效。”

“法子麼,有很多。最常見的一種,便是你再跳下去一次,我再將你撈上來。”

“荷衣,我已經洗過澡了。”

“當然還有別的法子。”荷衣的笑開始鬼鬼祟祟了起來,忽然擠到了他的身邊,緊緊地挨著他坐著。

“還有什麼法子?”他問。

她不吭聲了。

他道:“荷衣,船會翻的。”

她道:“那就讓它翻了罷。”

他想了想,放下茶杯,道:“也是。反正我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