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鳶,事已至此,為夫今天給你一個了斷!”他嘶聲力竭,一字一頓地念出台詞。
我繼續不動,心髒卻莫名地因此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誒瑪,這種戲劇化的情緒表達簡直神乎其技,白越的名氣果然不是靠賣肉賣臉白瞎來的。
他“持著劍”圍著我慢慢地踱步,手不停抖。隨著這些動作,我似乎能感覺到脖子上那柄虛無的劍的鋒芒。
桃劍穿心,魂飛魄散?
恍惚間。
我聽見四周有很多人正在拚命叫囂著,讓他立即一劍刺穿了我這個血腥惡毒的女厲鬼。
我猙獰笑開,滿嘴血汙的笑容一定嚇到了他們,這幫無聊又勢利的人類拚命地往門後退去。
而他卻不動,隻是像傻子一樣看我淒厲地長笑,但始終沒有撤掉手裏那柄能散我魂魄的桃木劍。
笑罷,我冷冷地輕問:“夫君,你當真要殺我?”
“青鳶,你弑我雙親,天地不容。為夫怎、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你?”他痛苦得全身地在抽搐,眼角的淚搖搖欲墜。
劍身每貼近一寸,窒息般的疼痛就更深一層。
鬼還是怕疼的,我呆滯地轉動眼珠,定定地望住這個自己服伺了多年的男人。
富家公子有才有貌,性子還特別溫柔。當初嫁他的時候,每個人都說農戶出身的我太過高攀,夫家可是良田萬頃官奉四品的豪門世家,不收一分嫁妝就用綿繡大花轎把我風風光光地抬回府內,流水喜宴連開三天三夜,麵子裏子都給個十足。
然而事實證明,太過高攀絕非好事。
我唰地扯開胸前的衣襟:“來啊,戳這裏!你沒聽那個臭道士說嗎?殺鬼得穿心!來啊!夫君,往我心上戳!”
他被我逼得步步後退,痛苦的神色又變為極度的慌亂,卻始終不見有內疚或後悔生起。劍還在我脖子上擱著,他的另一隻手卻顫抖地伸向我的上身,似乎想幫我掩好衣襟。
這種時候,還記得我是他的妻?
我感到極其的荒謬和悲哀。
鮮紅的血還在從身下汩汩地淌出,它們早已將我和我肚子裏的生命帶走,滲入了泥裏。我是難產致死的。他家要的從來就不隻是一個媳婦,而是一個能生產純潔血脈以供陣法轉動的工具。
度過蜜裏調油的新婚三載後,這家人就開始不顧我的身體,每年逼我產出兩個胎嬰拿去祭陣,以供這一家子能光鮮地苟活於塵世。是的,公婆和我丈夫全都不是人,是一種被稱為“活屍”的怪物,隻要那座神秘的法陣能被催動就可永生不腐不死不老,栩栩如生人。
一旦被強取胎嬰的媳婦死亡,公婆就讓兒子重新娶一個,以使祭品不斷法陣不歇。他們就這樣害死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姑娘,並把她們埋在法陣下變成“祭屍”,以穩固法陣的運轉,而我是第八十一個倒黴的新娘。
可不巧的是,他們沒想到我是難得一見的純陰體,沒能成為祭屍卻化成了厲鬼,將一對老活屍殘忍地咬死在床上。
身為兒子,他想殺了我為雙親報仇,還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我知道,我也應該殺了他,讓他再也不能去騙娶下一個無辜的姑娘。
我們倆都想讓對方不得好死。他拿劍尖抵上我的心口,我的手爪捏住了他的天靈蓋。
可誰也沒有再動過分毫。
“你跟其他女人不同,青鳶……”僵持半晌,他突然將劍尖移開了半寸,英俊的臉因極度的痛苦而扭曲得麵目全非,“誰也不想這樣苟活,我是被逼的。與家父家母不同,我生下來就是活屍,隻要陣法不轉就得立即化為塵土。他們愛子心切,為了讓我活著,隻能一錯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