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不斷地被送回過去的尿性,南城九傾會被困在哪裏,他被殺的那天?
又或者鬼類不會被困,就像陳爺那樣?更可能被困的隻有兩魂缺失的人類,譬如我。因為怒馬看到的鬼障內的風景與我完全不同,這一堆人類裏好像隻有我墜下了山崖。
琢磨來琢磨去,在小浴室裏洗刷了兩個多小時,我才慢吞吞地踱進客廳。
廳裏鈴聲大作,終於在一堆書下麵翻出一隻看上去古怪的轉盤式電話機。
天哪,南城六坤這個土豪居然在1917年就用上了電話機,不愧是洋墨水裏泡大的六哥啊!
“喂……喂!”我默默地膜拜了一下後,舉起了沉重得像是純銅製的話筒。
裏麵先傳來一段疑似電話局轉接的機械聲音,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舊時代電話的通話程序,等了好幾秒那頭終於傳來另外一個聲音。
“啊,居然還懂得接電話啊,素菁。”完全失真的笑聲,但聽著就是個男的。
“我還想你會不會自己走了呢。”
應該是南城六坤,他顯然正處在嘈雜的環境裏,周圍各種人聲湧震耳鼓。
“洗澡時沒聽見電話聲,”我莫名有些感動,吸了一下鼻子,“六哥,有事嗎?”
“剛才在警衛隊聽到一個消息,他們盤點了屍體,的確沒有發現如同九弟的屍體。也就是說你說得對,九弟的確還沒有被找到。”南城六坤顯得有些激動。
我卻無法激動,這會兒的南城六坤可能還抱著他九弟未死的希望。
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死了,百年後還陰差陽錯地變成本姑娘的備胎鬼男友呢。
“六哥,你要不打聽一下除了南城十檀和徐宇青,警察最近有沒有找到其他的屍體。”我平靜地建議。
南城六坤答應了。
掛斷電話後,我馬上頭疼,在這個什麼都不方便的時代,不能用電腦和手機上網搜新聞,出門可能連最普通的公交車都坐不到。也就是說在這個時代,我想迅速查到南城九傾的屍體去了哪裏,可能要比在百年後的廢村還要難上數百倍。
這一刻似有鬱憂在滾湧,我幾乎要克製不住心裏的絕望。
如果……破解不了這個鬼障,是不是真的要一輩子被困在這個亂世之中,頂著丌官素菁的臉跟南城六坤過一輩子,從而改變了以後所有的前因後果?
之後,出於眾所周知的蝴蝶效應,百年後甚至不可能再出現一個柳妙與南城九傾相遇。
我想得不寒而栗。
“你是誰?”一個清脆的女聲當頭炸響,將我從魔怔中震回些神智。
抬頭望去,門口站著一位俏麗的卷發女人,她正極其驚訝地瞪著我,眼裏有抹顯而易見的敵意。
“我是……”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真有些難倒我。
“盧常呢?他幹嘛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好幾天,當專家還是特務呢?!”旗袍美女顯然是個急性子,一連串問題劈哩啪啦地轟過來。
她甩掉腳上的漂亮黑皮鞋,裸踩在地毯上,在距我一丈遠時卻警覺地停了步。
我想沉默以對又覺不好,她顯然是南城六坤熟悉甚至是親密的人。
“還有你,問你呢,你是誰?”她又連續地追問。
“我……我是他朋友的女兒,”我艱難地編著謊話,極力想讓它變得可信些,“到六哥……呃,到盧叔叔這裏找幾本。他回警局去了,晚上會回來。”
美女滿臉狐疑地瞅了我一會兒又四下張望,臉色終於有所柔和。想是看到我擱在茶幾上的書本和堆在包旁的髒衣服。
她又盯向我身上的男式襯衫,嘴裏挺明顯地哼了一聲。
原來的衣衫已臭不可聞,隻能從六坤的衣堆裏隨便拿了幾件用於遮體。就算再是懵懂,我也知道這樣很容易被人誤會,隻是單身男人家裏會突然闖進一個時髦的異性,而且看起來跟屋主關係匪淺。
我知道在這個時代裏,十六七歲的女娃都可以當媽了,絕對屬於“成年人”的範疇。
“阿姨……”隻得極力縮小自己能被誤會的條件,“我有些難處隻是暫時住在這裏,盧叔叔答應過的。”
美女被我叫得有些不高興,但神情終究放鬆下來。
“叫姐姐。”她坐到沙發上,撚起一塊擺在茶幾上的糕點吃,又問,“上學了嗎?哪家女學堂的?”
“沒有上學,但識一些字。”我溫軟地回她,慢慢地站到遠處欣賞美女。
就以時代審美來說,這是個極其漂亮的女人,精致時尚渾身充滿鮮美的活力,還有著富家小姐特有的矜持和嬌蠻勁兒。
她看起來就像黑白電影裏的人物。
在很久以前就向往自己能有舊上海女明星的優雅範,但我知道1917年的中國還沒出產什麼像樣的電影。
既然不可能是女明星,那必定是一位典型的富家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