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羈絆前世憾(1 / 2)

大秦大觀二十二年,京都安平坊,楚國公府。

時值仲秋,昨夜吹了一宿的北風,北風席卷著西北高坡上刮來的塵土,一日一夜間將原本喧囂繁華的京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塵沙。

這一日,本是國公太夫人薛太君七十整壽,闔府上下披紅掛彩,紫綾宣閣。

然而經由一夜洗禮過的國公府,殘花凋零,落葉枯黃,橫七豎八的緞帶已不複當初的整潔,反顯狼藉。

幽幽長巷中覆蓋著紅牆黛瓦的梧桐隻有光禿禿的枝椏崢嶸刺天,朱漆大門銅獸首門環上醒目的兩條官家封條和蹲踞在大門口的兩隻銅鎏金石獅無聲的形成一片肅殺。

曾經鮮花著錦的繁華,都成烈火烹油的煎熬。

在蕭瑟空寂的國公府西廂扶搖院,隱隱還有人聲。

“主子你看這樣,是不是瞧著人精神多了?”喜鵲持著手中尚滴著露水的秋海棠左右在麵前的主子發髻上移動,試圖找個最佳的位置。

謝文蘭的麵色有些蒼白,懨懨搖了下頭:“挑個素淨的簪子便是了,又不是去讓人賞的,那等陰測測的地方有什麼好打扮的。”

身後熨衣的鷯瑤與喜鵲互相看了眼,她過來將手上的綠紗窄袖短衫服侍著玲瓏穿妥帖,又將一件橙色雙鳥連珠紋織金半臂披上,取過綠金色披帛,邊忙碌邊道:“這可不像主子您平日的氣勢,姑爺在牢裏頭見天不是蜘蛛就是老鼠的,您要再這麼灰撲撲的去,豈不是讓他更鬧心,正是因為要去那等地方,才該打扮的鮮亮些才好。說不定精氣神一好,也就能體諒著您為他的心思了。”

謝文蘭正由著倆丫頭替自己穿上紅黃相間條紋百褶樗蒲棱錦裙,係上平日最喜歡的鎏金銀鏈熏香球,綴上五彩絡子,聞言倒是淺淺一咧嘴:“你這丫頭的嘴,莫不是在變著法影射你家主子我是蜘蛛老鼠不成?”

一旁喜鵲噗嗤一笑:“可不就是,還是主子您聰慧,一聽就明,平日裏姐妹哪個不被這小蹄子碎嘴過,您可別輕易饒了她去,不然她就該上房揭瓦了!”

鷯瑤一把搶過喜鵲的花,作勢要打:“死丫頭,你這可是見不得我好是吧!”

兩個丫頭嘻嘻笑鬧,謝文蘭也不以為杵,臉上淡淡掠過一抹笑,很快隱沒在麵前的玄鳥魚紋銅鏡中。

見主子臉色肅然,兩個丫頭麵麵相覷,很默契的收了聲,謝文蘭卻看了看自己麵頰上的妝容,從剔紅荔枝紋的胭脂盒裏用小指頭沾了點在臉頰處點了下,抹開來,順勢用力拍打了幾下,這才滿意的看到自己的臉頰有了往日的紅潤。

又彎了彎唇角,逼出幾分笑,耿直了脖子挺起胸:“鷯瑤說的對,倒是該拿出我平日的氣勢來,斷然不能讓這個家,把姑爺毀了,不穿這條裙子,去,把我那件新染的夾纈五彩羅裙拿來,喜鵲,幫我挽個飛鴻髻,把花給我插上。”

見自家主子字字句句流露出旬日的氣勢來,二婢一喜,忙不迭照著吩咐打扮停當,這才隨著謝文蘭走出屋子。

屋外荷塘殘敗的雨荷在池塘裏與落葉蕭瑟成一片,謝文蘭卻看也未看,錯身而過,從西北角門出了國公府,雇了的輕轎接上主仆三人一路行到大理寺刑獄大牢前。

門口卻不期然遇上從內出來的禮部左仆射謝懷成。

“爹!”她略有些訝然的喚道。

謝懷成聞言抬頭,麵色一沉,踏步上前,拉著她往一旁站定:“胡鬧,這種時候,你一個婦人家,亂跑什麼?”

謝文蘭一仰頭:“裏麵關著的是我的夫君,我豈能不來,爹又為何來?”

謝懷成目光閃了閃:“總之,朝廷的事,不是你可以管的,好生聽話,既然遇上了,就和爹爹一起回家去,自當你沒嫁過這個人,日後爹爹一定給你再尋一門更好的親事,走!”

謝文蘭麵色一變,顧不得疼,反手握住父親的臂膀:“爹爹,你什麼意思?你不是答應過我,若是能將國公府與太子謀逆的證據找出來,你可以幫我保住霜哥,皇上不也是答應了的?難道你們要反悔?”

“住嘴!”謝懷成低喝:“今上是你能議論的?說了你也不懂,爹答應過是不錯,不過是那小子自己不識抬舉不肯與衛家劃清界限,聖上如今是鐵了心要拿衛家開刀的,你以為這小子還能躲得過去?”

謝文蘭麵容巨變,鐵青一片,搖頭道:“不,不,不會的,霜哥不會不要我的,他不會為了那個從來不看重他的家不要我的,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