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謝府二小姐謝琳瑤一早起來又蘿來服侍了她洗漱完畢,費了一番功夫打扮,在那頭花上琢磨了半晌,受她那喜歡花紅柳綠的親娘影響,小小年紀謝琳瑤也是極喜歡塗脂抹粉的,盡喜歡那些黃白豔麗之物。
反正這一家子如今盡是她親娘做主,花氏又極是疼寵這唯一的女兒,每年除卻定例的四季衣裳鞋襪外,隻要是謝琳瑤瞧著喜歡了的,無論是鬧娥花鈿金釵步搖,還是綾羅緞子披帛衣裙,皆是不吝金銀。
今兒個她挑了一件粉紅色雞心領花樹紋的窄袖半透薄衫短襦,胸口用湖綢彩帶交織成雙翅蝴蝶結,垂著長長流蘇,外麵披著閃金薄紗縵衫半臂,高腰係著橙紅色印染湖綢皺紋的長裙。
她讓又綾給自己梳了兩個垂環圓髻,繞著發髻用粉色綢帶紮起垂下,動搖之間與胸口的流蘇交相輝映,本已經是嬌豔可人,隻是她照著鏡子半天依然不很滿意,從匣子裏挑了半天找出兩幅金盞花蝶翅鑲瑪瑙簪花,欲往頭頂插上去。
又籮勸道:“二姑娘,奴婢瞧著夠熱鬧了,再往上插反而太多,還是不戴得好吧。”
謝琳瑤白了眼:“你懂什麼,這可是京都最近最火的發式,便是越鮮鬧越好,真是沒見識,還不快給我插上,囉嗦!”
又綾掀開簾子邁進來,一邊道:“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又籮這丫頭一慣小家子氣,還是奴婢來吧,省的又浪費這許多時辰。”
說罷不由分說搶過又籮手中的簪子,一邊替姑娘戴上,一邊道:“姑娘用的鎏金熏香球備了沒,還不快去拿來,總是要我說才做得,真是笨手笨腳的。”
又籮低頭不語,隻默默退了出去。
又綾由著謝琳瑤的性子將自己從頭到腳重新裝點了番,這才起身出門。
外頭天已經正亮,謝府花園的花,開得姹紫嫣紅,過了一汪不大的淺池,垂柳迎風舞動,滿樹胭脂如雲的桃花裝點於翠柳之間,正是一日最好時節。
繞過一叢假山影壁,便是正院與後院的分割,綿延的一條鵝卵石徑上,早已經有了三個人遠遠站定。
瞧見謝琳瑤過來,便迎了上來,未語先笑道:“趕巧想著說不定會碰上二妹妹,卻還真給猜中了,妹妹也是要去看二太太的麼?”
謝琳瑤略略詫異:“你怎麼在這?”
謝琳琅一笑道:“今日起來覺得身子骨好了許多,便想著來給大太太和二太太請安,說起來我也懶憊了有些時日了,讓妹妹笑話了罷,如此,便一同去可好?”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謝琳瑤雖然不待見這位姐姐,若是平日謝琳琅拿臉色給她看,指不定就當場翻臉了,可如今謝琳琅笑容可掬,她一時也沒得發火。
何況昨日人家還巴巴給她道歉,全了她的麵子,既然肯識相,她倒也樂得讓這個嫡姐姐陪著小心的樣子讓全院子的人都看見。
這時候花氏理當在前院正房等著她一起吃早飯,各院子嬤嬤都在下屋等著訓話,正是人多的時候,若是能讓人瞧見謝琳琅這般做低附小,想著也夠讓她開心的了。
於是,謝琳瑤下巴一揚,傲然道:“那就走唄。”
當先一步就走,身後的又綾和又籮忙不迭跟著,謝琳琅堪堪錯了一步這才跟上,與身旁擦身而過的又籮彼此看了眼,很快錯開了眼去。
二位小姐同丫鬟一路來到前院,入了門,便是一塊寬敞多了的大廣場,原先老爺謝劌在世時因是個武將出身,慣喜歡舞刀弄棒,所以這院子裏開了這麼大一塊空地,也不叫種什麼花花草草的娘們玩意,隻是光禿禿的一片,用來練武。
謝劌去了後,盧氏是無心打理,花氏接管後因為也住在這院子裏,瞧著太過肅靜,便讓管家去花市買來些玩賞用的常綠植物和花期長的牡丹海棠等,植了幾處,卻也不敢多大改動。
如今正中間依然是一片硬土地麵,兩旁有幾株高大的槐樹,四角圍著幾重芭蕉,蘭草,幾株牡丹還沒開苞,遠比後院要硬朗多。
屋子正麵正堂麵闊三間,東西走向俱是廂房,東麵是盧氏的起居,花氏便起居於西麵。
比起歇山轉角,滴水重簷的正堂和相對素淨的東廂,花氏這邊西廂明顯熱鬧和錦繡了許多。
屋前廊道載著藤蘿架,綠蘿幽幽,櫻桃牡丹夾牆遍植,窗前垂釣丁香,門簾繡著合歡水草紋。
見著兩個姑娘相攜而來,門口的媽媽趕緊進去通報,沒等二人近前,已經有一人迎了出來:“今日怎地大姑娘也會過來的?”
來人五短身材,略有些駝背,上了年歲的麵容溝壑縱橫,一笑更是如同一朵重瓣的菊花,滿口的豁牙開口便是有些漏風,不過饒是如此,依然抹著厚實的鉛粉,吐著腥紅的唇,發髻一絲不苟的梳理於腦後,用錦繡壽字紋眉勒於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