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見敲打夠了,又轉了臉色,順手將腕上一隻琉璃通透的瑪瑙鐲子退下來,拉著小花的手套上去:“可憐見這身好樣貌,我知道讓你去那裏頭可是委屈了,我也舍不得,你便是再多辛苦幾日,回頭等有了更大的差使,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可不要讓我失望!”
小花被那鐲子一涼,瞧著紅豔豔的襯著自個青蔥水嫩的腕子益發醒目,頓時喜不自勝,一時忘了害怕,笑得眉眼俱是風情了起來。
這時候她算是吃了顆定心丸,二太太還是要重用她的,不會讓她在一群青澀丫頭那裏耗著青春的。
剛才的戰戰兢兢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去,摸了又摸鐲子,眼珠子轉了轉,想開口,卻又忍住了。
算了,剛才自個沒說,這會子再說,怕是要惹二太太不高興,反正不會有什麼大事的,回頭她再盯仔細些就好了。
扭著水蛇的身子盈盈下拜,口中道:“二太太放心,小花的身家全仰仗著太太,小花定然不負太太的期望。”
花氏恩威並施的對待了小花,便覺得這丫頭該翻不出什麼幺蛾子來,便沒再把心思用在她身上,管自整理了下發髻,對著花姥姥手中的銅鏡左右打量了會,根本沒注意趴在地上的小花,聽她表了忠心後便隨手揮了揮:“下去吧!”
小花低著頭,謙恭的弓著身子退出去,出了門又有扭腰擺胯滿麵春風得挺起了胸膛。
瞧著小花出去,花姥姥一麵惦記著剛才那隻瑪瑙鐲子,忍不住道:“我的姑奶奶,不過是個賤買來的丫頭,沒得埋淘那種好東西,瞧那輕狂張致的模樣,委實不值當!”
花氏就著銅鏡往自己頭上扒拉金簪子,拔出兩根來,左右看看,又取下一朵金箔貼麵鬢唇,隨口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還有她大用場,一點點小恩惠有什麼不值當的。”
花姥姥沒再言語,隻是一徑肉痛,前幾天花氏賞她閨女又綾的,也不過是一對綠鬆石耳環,和這鐲子可沒法比,憑什麼這小蹄子能得這麼個好東西?
花氏終於折騰好身上的物件,取了不下七八樣金銀的器物,這才覺得瞧著素淨了,道:“行了,我讓你去叫蓮清庵的梅姑子來,請來了沒?”
花姥姥道:“早早已經在客房裏頭候著您呢。”
“不早說!”花氏忙迎了出去,外間吃茶坐著一個胖大的婦人,茶褐色的青緇衣,腳踏芒鞋,麵如滿月,細長的眉眼和一顆肥闊的鼻梁下大嘴闊腮,很是富態。
身後跟著兩個十五六歲的清俊小姑子,一聲不吭的低著頭。
蓮清庵的梅姑子是鄆州城有名的有道行的庵主,遠近百裏的富家太太很多都和她交好。
花氏和她也有多年的老交情了。
瞧見她坐著,花氏趕緊迎上去堆笑道:“許久沒孝敬梅爺了,這會子亟亟把您請來,招待不周,還請您老人家見諒!”
梅姑子正襟危坐著,受了半禮,卻又趕緊起身回禮:“管家太太說哪裏的話,我等本就是菩薩潛了來度化眾生的,身業便該做這些勞累筋骨的營生,此乃積福恩澤來世的好事,原該太太多吩咐的。”
花氏笑了笑,回頭吩咐一旁伺候著的個婆子拿了東西過來,一匹二丈黃褐緞子的大布,雕漆嵌象牙盒裏封了五兩銀子,並幾盒素點:“好幾日不曾供奉菩薩,願梅爺把這些供奉帶回去替我念經布施,也算是弟子一點心意。”
梅姑子攏了一雙肥肥大手阿彌陀佛道:“太太心係著菩薩,該著有如今的福報,這些布施我便卻之不恭了,太太有什麼心願,蒼天雲海,定能如願以償。”
花氏滿意的笑道:“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想著替我那姐姐講經說法,去去晦氣罷了。”
梅姑子稽首:“講經布道乃我等本業,自當盡力。”
一群人陸續逶迤往東廂而來。
盧氏屋子裏一如既往的那股子濃鬱甜香,花氏拿著一柄團扇似有若無的扇著鼻下散味,卻在瞧著盧氏睜開眼時扔了扇子撲過去,搶過丫頭伸手攙住了盧氏:“哎呦我的好姐姐,我們姐妹的客套什麼,快別動,仔細走了風再不好去。”
伸手將靠枕攏在盧氏背後,小心翼翼扶著她靠舒服了,這才恭著身子立在一旁道:“姐姐瞧著氣色又比往日好了幾分,妹妹心中著實高興!”
盧氏暈沉沉的半眯著眼,有氣無力的道:“還是覺得沉甸甸的抬不起頭來,妹妹倒會哄我。”
花氏道:“哪裏敢哄姐姐,妹妹說得是真話,你便是不信妹妹,你瞧誰來了?她的話,你總該是信的吧!”
盧氏抬頭看過去,好半晌還沒瞧清楚,梅姑子合什喧了聲佛:“菩薩娘子身子骨果然有些富態了,可喜可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