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這一日依舊在廳堂裏理過一應雜事,自打她接手了謝府的管事權,要緊之處都換了自己合心的人來,對她自然言聽計從,故而沒什麼需要大動心思的,隻一些需要送出去的人情禮過目了一番,沒到晌午便都差不多了。
吩咐廚房擺飯,得空便歪在了榻上,閉著眼假寐,小丫頭噤聲屏氣在下頭給她捶腿,這邊花姥姥捧著個填漆茶盤掀了簾子進來。
瞧見花氏揉著額頭,花姥姥忙上前把盤子放下,伸手過來搭上花氏的太陽穴不重不輕的揉著,一邊道:“二太太可是又頭疼了?要不老奴叫我那口子去請惜寶堂的杜大夫來給您瞧瞧?”
花氏擺擺手,不耐道:“多大個事,來了也就是那些個老話,聽得耳都起繭了也沒個能用的,罷了。”
花姥姥道:“那便用些參湯吧,方老財主上回送來的老參還是管用的,我瞧太太這幾日心火旺的很,大夫不說都是些虛火嘛,參湯補氣,配上棗仁烏骨雞燉著,最是滋補,我讓人盛一碗來您先墊點肚子?”
花氏嗯了一聲,花姥姥趕緊把托盤裏頭的青瓷小碗捧過來,讓小丫頭扶著花氏坐起來才遞過去。
瞧見花氏低頭喝了口湯,她又道:“二太太可還是在為二姑娘的事操心?”
花氏眉頭緊皺:“這小祖宗,可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花姥姥道:“姑娘到底還小,哪家的孩子這時候不想著玩兒的?慢慢調教便是,這事急不得,依老奴看,姑娘這些日子可比前些天好許多了。”
自從謝琳瑤發脾氣和花氏頂撞了一回後,花氏讓人遣謝琳瑤回屋子不準出來,又怕她見著麵還和自己鬧,便讓謝琳瑤待著屋裏頭反省,等想通了再準出來,故而也有好些日子沒見著麵了。
一邊想念著,一邊又擔心脾氣還沒下去,花氏也是有些個為難,心裏頭惦記又怕心軟了日後更難調教,這一回的禍事可是讓她下了死決心要好生收收謝琳瑤的野性子的,所以還是咬咬牙忍著心疼做黑臉。
可是到底是心尖上的寶貝,夜裏頭又想啊,幾日睡不好,精神很是不濟。
越發頭疼,花姥姥這時候一提,她倒也真忍不住,便睜開眼問道:“哦,可是真的?又綾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二姑娘這幾日可規矩了?”
花姥姥忙道:“可不真是?又綾今兒個一大早和我說,二姑娘這兩天仿佛是開竅了,倒是肯好生坐下來繡繡花什麼的,隻是心裏頭想念太太,卻又怕太太不高興見她,嘴裏頭都不提,還是吃飯的時候發愣,說是想起太太以前給她親手做的雞蛋羹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得上,哎喲,老奴聽著都覺得不忍,這不是想念太太是什麼?”
這一聽花氏心中早就揪著了,放下參湯坐直身子道:“怎麼都不見你和我說?讓人給姑娘做了沒?胃口不好?有沒有讓人去請大夫瞧瞧?”
花姥姥心裏也有些不肯定,謝琳瑤是個什麼脾性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兒為了躲避都裝病了,沒想到今早聽女兒來說卻是這麼一番光景就覺得很意外,莫不是真開竅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事,花氏和謝琳瑤僵著對誰都沒好處,反正最後倒黴的總是做下人的,誰也不想總是做出氣筒。
所以又綾來找她幫著說說情,她自然是一口答應,不過心中打鼓,不敢肯定說謝琳瑤真老實了,瞧花氏發急,忙道:“哎喲太太別急,老奴這不是就怕您又不放心嘛,二姑娘好著呢,又綾瞧著能有什麼不妥的?隻是她說到底是個平日裏活泛慣了的,拘了這麼多日怕拘出呆氣來,瞧姑娘念著二太太手藝就過來讓老奴和太太商量下,看是不是好歹鬆一鬆,要不讓姑娘來瞧瞧您也好,老奴又怕太太還在生氣,不敢提出來怕惹您不快,故而拖了一拖,倒是老奴多想了。”
花氏瞪了眼,起身道:“你個老奴才,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早就該報來,讓她過來幹什麼,我去瞧瞧吧,讓廚房把飯擺姑娘屋裏去,今兒個我和姑娘一起用飯。”
花氏心中惦記謝琳瑤,急衝衝就來到女兒院子,也不讓人通報,直接就進了屋,剛踏進外屋,就聽裏頭謝琳瑤聲音傳來:“又綾你瞧瞧這絡子打得可以不?”
又綾道:“姑娘這幾日沒日夜的打,還能不好麼?奴婢瞧著都快趕上林師傅了。”
謝琳瑤道:“哪有這麼好,我也就指著能讓二太太喜歡就行了,也不知她喜不喜歡這花色頭。”
又綾笑道:“隻要是姑娘做的,二太太豈能不喜歡,您放心吧。”
謝琳瑤卻歎道:“怕隻怕太太對我冷了心,我委實不該這麼忤逆不孝,這世上,除了太太有誰能真心為我好?我卻不肯領情,讓她傷心,實在是不孝,也不知她還肯不肯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