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漫不經心一語輕(1 / 2)

卻說這在大理寺正堂前的一番共議,此刻在古梁甫嘴中卻猛一下子升級成了罪案,有人聽著高興,有人聽著嘀咕,隻是這時候都將目光聚集到謝琳琅跟前,且看她如何回答。

兩邊的族老們心中這會子都起了些變化,今日之事,看來不是隻單單家務瑣事,合著今日之形勢,一件家務事,變成朝堂上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先例的。

便是其他幾家來旁觀的,也有幾個悄悄派了人去同家中送信,就是不知道一會子還要牽扯出誰家來。

一場渾水已經攪亂得看不真切,風波疊起的源頭,都是此間坐著始終不大開口說話的謝琳琅。

眼看著古梁甫將罪名按著她頭上來言辭不客氣了起來,謝琳琅略略抬頭看了眼眾人,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徐徐納入眼中,如謝文梅般露骨的得意,如謝琳瑤般掩飾了一半的猙獰,如上頭三位或冷漠,或咄咄,或故作高深的模樣,如下方幾位族老或緊張,或忐忑,或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有兩位老爺,一張麵皮看不清楚如何神情,隻是一雙眼深邃冷酷,便是若她有什麼對兩家不利的來,怕是將落得粉身碎骨去。

有一雙恨意濃濃的眼,毫不客氣的盯著自己,當日自己如何將她驅逐出去,今日想必要如何痛快還回來。

這可真是一個亂燉的世界,稍不經意,便是絕路。

她突然生出些許的荒唐來,前路上,便是有猙獰露骨的獠牙,森冷冷的覬覦窺視,身後,卻是萬丈懸崖,巉岩畢肖,隻差一步。

她能否在環伺之中得以保全?

她不知道,縱然胸中滔天巨浪,麵上卻越發沉靜,隻是斂了容,坐定在椅子上懸空著脊梁,端方儀態慢悠悠道:“大人這話,愚婦駑鈍,倒是聽不明白。”

她這話不輕不重的,倒是把那一下子凝固著的氣氛像戳破一隻皮球一樣放了一聲氣去,雖然什麼也等於沒說,可就生生打破了所有人注視而變得無聲的沉重,古梁甫嘖了一聲,麵上幾分不耐煩:“你這婦人真正是愚頑,莫不是,你還要負隅頑抗到底麼?”

謝琳琅輕笑撩唇:“大人此言差矣,命婦雖說駑鈍,卻是也知道律法,今日不是三堂會審,不過是一場家事訴訟,命婦還是命婦,少不得還有五品的誥命,若大人要同命婦論道罪名,便該下發文書,拒捕刑訊,今日這是問得哪門子罪呢?”

古梁甫一噎,下巴三根稀疏的花白胡子抖了幾下,說來說去,今日確實不是論罪來的,謝琳琅如此咬住了不肯認,他也確實不能如何,就像她所言,人家還是個有品級的命婦,兩家的族長沒有論罪,族譜上沒有除名,便是有品級的,若是真要依著本朝的規矩,那要論罪刑拘,都要另外有一道章程,非今日可以為之。

可問題是這不是白瞎嘛,謝琳琅避輕就重死不認罪,玩著太極,任你弄來多少證據,就是不肯正麵回答,偏生今日不是刑訊,隻是旁聽,最終發話權,還是要兩家的族長。

古梁甫有些個氣急敗壞,瞧向謝氏族長道:“族長,您老怎麼不說話?此等劣女行事張狂,如今證據確鑿,還不該有個論斷?”

謝氏族長裝聾作啞不下去,隻道:“此事,確實是有些不妥的,按著族規,當開宗祠除名,隻不過如今此婦人已經嫁做他婦,便不單單是我們謝府的事情,還需衛府各位族老的意思,衛族長,您說是吧。”

眼見謝氏族長將球踢給自己,衛氏族長捋了捋雪白長髯,道:“貴族長此言,老夫倒也不敢說不妥,不過此女先是出自貴府,總要先讓貴府的人來先做個評斷,若是貴府不認此女,那鄙府也理當對此事作出回應,隻是這會子老夫瞧著此事還沒有個最後論斷,老夫也是很為難那,謝族長,您說是吧。”

謝氏族長點頭:“很是很是,這事,老夫覺著,理當幾位族老們好生共議,方能作出決斷,畢竟茲事體大,老夫一人做不得主!”

邊聽有人冷笑道:“今日二位族中奢老都已經在次,還有什麼不妥當不能斷的,莫不是舍不得此女,想要庇護左右?”

眾人看過去,卻是薑月華,她一步跪倒在衛家族長麵前,哭得如涕淚橫飛:“族老您如此憐愛旁人之女,緣何卻不想想妾身之子,可憐我兒尚年幼無知,卻要由一個詐欺身份來的孤女把持家中中饋,也不知我那兒如今在家中好是不好,想他一個失了娘親的幼子,在此等女子看護下,如何能過得好?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做得一府主母,求族老給個公斷!”

且不待她嚎完,一旁的老太君跺了跺手中的拐棍怒喝一聲道:“成何體統!”

她怒瞪著薑月華道:“你且還有臉來同族老麵前理論,若不是你自己行為不端,何有今日?你兒子在老身跟前養著,怎麼?莫不是還怕出什麼幺蛾子去?你不信她,連老身也信不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