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敲門的時候,我正站在窗邊焦躁地扇著扇子。
家裏的電風扇“英年早逝”,讓我每當在酷暑來臨之際都情不自禁地對它深深緬懷一番。
天氣實在是太熱了,窗外的柏油馬路似乎都在冒著熱氣,樹枝上棲息的知了不停地鳴叫著,讓人聽了感覺特別煩悶。
我不停地搖著扇子,時不時地灌下了一大口冰水。這種炎熱的天氣讓人恨不得鑽進冰箱裏把自己凍上一天。
我暗自在心裏嘀咕著,寧遠敲門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姐,你沒在家嗎?姐,快給我開門啊!”他焦急地在門口大聲喊道。
活該!我在心裏暗暗咒罵了一句,可還是有些氣惱。對這小子說了無數遍,可是他出門從來不帶鑰匙的習慣依舊沒有改,真應該給他一點兒教訓,讓他在這樣炎熱的夏日裏站在外麵曬上一整天。
可是我知道,我親愛的母親大人一定會舍不得,到時候挨罵的人也一定會是我,我還是乖乖地去給寧少爺開門吧。
這樣想著,我手上搖扇子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了,似乎要將心裏的煩躁一並扇出去一般。
我一邊在心裏嘀咕著,一邊小跑著去給寧遠開門。
“來了來了!”我沒好氣地應和著,“寧少爺,你出門不帶鑰匙的優良傳統真是越來越發揚光大了啊,你敢不敢出門帶一次鑰匙給我看看?一次就成!”
我打開門的同時還不忘調侃他。
門“吱”的一聲打開了,頓時我感覺到一股熱氣迎麵撲來。我皺緊眉頭,剛想要補上幾句“溢美之詞”時,突然不自覺地就愣在了原地——寧遠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生。
男生的個子很高,白白淨淨的臉,肩膀很寬,身材修長,是標準的倒三角身材,估計走在街上會是一個瓦數不低的聚光燈。
我迅速鑒定完畢,的確是一個帥哥。
這樣的帥哥居然主動送上門來,親臨我們這種小戶人家,頓時讓我很沒出息地有了一種蓬蓽生輝的感覺。
我呆呆地看著他,大腦有些短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狡黠。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正穿著十分隨意的睡衣,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了,這件睡衣也是麵料最少的一件。
想到這裏,我的臉有些紅了,耳根子也在發燒,那種感覺就好像褻瀆了帥哥清澈的眼睛似的,我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也沒來得及多想,“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把帥哥阻擋在門外後,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於是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反正暫時安全了。
“姐,你怎麼突然關上門了?快開門!”寧遠見我突然關上了門,拍著門衝著屋內大喊。
我心裏忍不住埋怨他,這小子一點兒都不懂我這個姐姐的心情,他身邊有一個大帥哥,我肯定要注意一下形象啊!
我心裏暗想,這小子真是不解風情,竟然一個勁地問我:“姐,你怎麼把門關上了?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多年的姐弟情也沒有培養出一點兒默契,對此我表示非常遺憾。
我飛快地鑽進自己的房間裏,手腳麻利地穿上一身看起來相對正常的衣服,接著跑到門口,給他們開了門。
寧遠的眉頭緊緊地皺著,不高興地埋怨我:“寧靜,你幹嗎又把我關在外麵啊?”
我斜著眼睛看著他,一臉嚴肅地說:“沒大沒小,叫我姐。”
寧遠對我翻了一個白眼,隨後用手飛快地撐在門上,好像生怕我突然又關上門似的,我不得不感歎這小子的防範工作做得太爛了,那個榆木腦袋缺根筋,根本就不能指望他開竅。
他看著我,一臉探究地上下打量了我幾番,發現我換了一套衣服後,眼裏透露出一種了然於心的意味。
他那神情真惹人討厭,因此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卻不以為意,朝我露出了一個笑臉,然後問我:“姐,你猜他是誰?”
這問題問得真的很有水平,不愧是出自我智商不敢恭維的親弟弟之口,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如果“美少年”可以作為代稱,我想對於眼前的小帥哥來說應該會很貼切。
我轉過頭,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美少年幾眼,突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莫非他是……不過,寧遠,你的眼光還真不錯,不管怎麼樣,姐會支持你的,可是老媽那裏怎麼說,你確定你想好了……”
“姐,你瞎想什麼呢!”
我還沒有說完,寧遠立馬拉下了臉,語氣很不滿,他對我翻了一個白眼,好像我剛剛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似的。
“那他是……”
謝天謝地,原來是我誤會了。我看著寧遠,裝出一副敏而好學的樣子。
寧遠臉上的神情變得有幾分激動起來,那雙好看的眼睛似乎都變得有些亮晶晶的,我正納悶,就聽見他義正詞嚴地說:“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救命恩人?”這四個字驚得我差點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我回憶起幾個小時之前的事,老媽說晚上炒菜沒有鹽了,讓寧遠去買鹽……不就是買鹽嗎?怎麼這年頭買鹽還成了一件有生命危險的事,緊接著還冒出了一個什麼救命恩人來?
我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思維不夠跳躍,我慚愧地看了看寧遠,又看了看眼前的美少年,依舊是一臉茫然。
“姐,你怎麼能讓我的救命恩人在門口站著呢?”寧遠朝我不滿地嘟囔著,好像我對他的救命恩人大不敬了一樣。
我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心想:站在你麵前的可是你十幾年的親姐姐,你居然因為一個剛認識的男生就對我大呼小叫。
想到這裏,我不免有些氣憤,於是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寧遠轉過頭,滿麵笑容地向那個陌生的帥哥邀請道:“青宇哥,你快進來吧,外麵太熱了。”
在我看來,此刻寧遠是一臉諂媚的樣子,還哥啊哥啊地叫著,他以為是在演韓國的電視連續劇嗎?
我轉過身走在前麵,沒有理會他們。
很快我就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我知道那是寧遠帶著他的救命恩人進來了。家裏一下子多了兩個人,本來就很逼仄的空間仿佛顯得更加狹窄。天真的太熱,我拿起桌子上的冰鎮礦泉水喝了起來。
天氣這麼熱,我穿著一身足以去演修女的衣服,熱得嗓子都快冒煙了。
我拿起扇子狠狠地扇了一會兒風,再次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喝起來。誰知我剛喝了一口,就聽見身後的寧遠喊了我一聲:“姐!”
我嚇了一跳,差點兒被水嗆到,猛咳了幾聲才緩過來,我用手擦了擦嘴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寧遠笑嘻嘻地看著我,一臉無辜地問:“姐,還有礦泉水嗎?”
“在冰箱裏。”我言簡意賅,實在是不想理他。
寧遠高興地跑到冰箱前麵,打開冰箱門,從裏麵拿出兩瓶礦泉水,又快步跑回來,將其中的一瓶遞給了他的救命恩人。
我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突然有一種我的弟弟出去走了一圈就被別人洗了腦的感覺,我皺著眉頭狠狠地盯著眼前的美少年,好像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來。
這麼漂亮的男孩子,如果真是騙子那太可惜了。
我的心裏一陣惋惜。
想到這裏,我開口說:“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決定給美少年一次為自己“洗刷冤屈”的機會。
寧遠拉著美少年坐在沙發上。我坐在他們的對麵,故意擺出一副老佛爺的架勢,爭取做到在氣勢上壓倒他們,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美少年。
“姐……”寧遠啞然失笑道,“人家再怎麼好看,你也不用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吧。”他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在揶揄,讓我的心裏有些不爽。
我的臉一紅,把視線移到寧遠的臉上,不滿地說:“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啊?你的救命恩人又不是水晶做的,難不成還能看壞了?”
“你……”寧遠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我有些得意,隨後又看向眼前的男生問道:“你是什麼來頭?說說吧。”我冷冷地說著,臉上是一副“你最好老實交代,要不然姐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這樣的殺氣不夠強烈,眼前的小帥哥不但沒有被我嚇到,反而朝著我笑了笑。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浮現出淺淺的梨渦,整個人看上去顯得調皮而又可愛。
我仔細地打量著他,他長得真的很好看,身上透露出一種不張揚卻不容忽視的貴氣。
想到自己家50平方米的小空間,我一瞬間有些局促了,高貴的他出現在這裏,總覺得有些奇怪,我的心裏突然感覺很別扭,他和我家是那麼格格不入。
我正想著心事,沒想到他突然開了口,他的聲音很低沉,透過夏日灼熱的暑氣傳過來。不知怎麼回事,我竟然覺得空氣中增添了些許清涼的味道。
我聽見他說:“我叫陸青宇,你好,寧靜。”
他準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低下頭仔細地想了想,頓時明白過來了,他剛剛一定是聽到寧遠叫我的名字才知道的。不管怎麼說,他還真是一個很細心的人。
寧遠突然插話說:“姐,你不知道,剛剛在街上我差點兒就被幾個小混混打劫了,幸虧青宇哥拔刀相助我才得以逃脫。青宇哥的身手特別好,盡管對方人多,可是他幾下子就把那幾個小混混撂倒在地了,真的是太帥了!”
說完,寧遠用手象征性地比畫了幾下,一臉崇拜地看著坐在他旁邊的陸青宇。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有些恍然大悟,這麼說,他還真的救了寧遠,如果寧遠鼻青臉腫地回來,媽媽一定會心疼的。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不禁湧起了一股感激之情,想到剛剛對他很冷漠的樣子,不免有些愧疚。
“原來是這樣啊。”我抱歉地衝著那個叫陸青宇的男生笑了笑,想到自己剛剛很不友好的樣子,臉不禁紅了起來。
他卻不以為意,又笑起來,那唇邊的梨渦更深了。
反倒是寧遠,他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不滿地說:“姐,人家救了我一命,可是你看看你剛才的態度有多差,還把我們關在了門外。我是你的親弟弟啊,我的救命恩人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嗎?”寧遠一臉欠揍的表情。
聽著他的話,我覺得很沒麵子,於是低下頭想著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麼,就在這時,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
我轉過頭,看到提著滿滿一籃子菜的媽媽出現在了門口。
總算有人來解圍了,我心裏暗暗笑著,隨後朝著寧遠得意地眨了一下眼睛,便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門口。
“媽,你回來了啊,我來幫你拿吧,這籃子還挺沉的。”我急忙接過媽媽手裏的菜籃子,看著她被烈日曬得通紅的臉,有些心疼起來。
媽媽用手輕輕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調整了一下呼吸,對我笑著說:“寧靜啊,我在集市上買了魚,看上去還很新鮮,今天晚上給你們姐弟倆做頓魚吃,咱們家也好久沒有吃魚了。”
我一手提著菜籃子,一手扶著媽媽,她的話讓我不由得難過起來。我轉過頭,看著她眼角深深的皺紋,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看上去要比同齡人老很多,無情的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家庭的重擔讓她過早地顯老,她還不到50歲,雙鬢便已經花白了。
陸青宇此時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寧遠站在他的旁邊,鄭重地向媽媽介紹著他的救命恩人。
我耷拉著肩膀靠在牆上,看著寧遠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媽媽,你知道嗎?要不是青宇哥,我真的會被那幾個小混混打得遍體鱗傷的。”
寧遠誇張地說著,在他的眼裏他自己柔弱得像是塑料做的,而那個叫陸青宇的美少年儼然一副鋼鐵俠的樣子。
我聽到他的話,實在忍不住了,於是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寧遠瞪了我一眼,對我這麼不嚴肅的表情表示很不滿。
我收起笑容走過去,媽媽已經握住了陸青宇的手。
“謝謝你啊。”她衝著陸青宇直點頭,“現在像你這樣有素質的小孩真的不多了。”她的話音裏滿是感激。
“媽,怎麼會不多呢?”我邊說話邊走過去,“您天天看著我,我也是有素質的小青年啊。”
“就知道貧嘴。”媽媽說了我一句,話音裏仍舊透著慈愛之情。
我笑嘻嘻地看著她,然後聽見她說:“寧靜啊,你陪青宇坐著聊聊天,媽媽給你們去做飯。”
“啊?我?”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媽,我還是幫你做飯吧。”
“怎麼這麼沒禮貌呢?要陪著客人才是。”媽媽在下命令了。
“不是還有寧遠嗎?我……好吧。”看著她不容拒絕的眼神,我隻好把借口都咽了下去。
“青宇,今天就在這裏吃飯,阿姨給你做幾個好菜。”媽媽笑眯眯地看著陸青宇,滿臉的熱情。
我本以為那個叫陸青宇的家夥會拒絕的,誰知道我最後一絲希望就在他點頭的那一瞬間破滅了。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笑著說:“好啊,那就麻煩阿姨了。”
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我真的希望自己在沒有電風扇的家裏中暑暈倒,這樣就不用陪這個家夥聊天了。
可是上天並沒有聽到我的祈禱,在媽媽走進廚房去做晚飯的時候,我還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不適。
寧遠和陸青宇坐在沙發上聊著天,突然寧遠抬起頭喊我:“姐,你怎麼還站在那裏呢?”